青风村的炊烟,总比日头起得早。
天刚蒙蒙亮,凌峰就己经挎着竹篮站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篮子里是昨夜母亲李氏挑拣好的草药,有止血的景天,也有安神的夜交藤,都是黑风岭外围常见的品种,却是家里为数不多能换些铜板的营生。
十六岁的少年,身量还没完全长开,但常年跟着父亲凌山进山,肩背己经练得宽厚,手掌布满薄茧,指节因为常握柴刀而有些粗大。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上面还留着几道被荆棘划破的浅疤——那是前几日跟着父亲追一头野鹿时蹭的。
“峰儿,早去早回,别往岭深处走。”
李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清晨的微凉。
她手里拿着两个温热的粗粮饼,快步追上来塞进凌峰怀里,“你爹昨晚又说黑风岭深处不对劲,好像有野兽在那边聚集,你千万当心。”
凌峰点头应下,把饼子揣进怀里,又紧了紧腰间的柴刀。
这把刀是父亲用一块老铁匠铺收来的废铁打的,刀刃不算锋利,但厚重耐用,劈柴、防身都靠它。
“娘,我知道分寸,就在外围采些药,顺便看看能不能套只山鸡。”
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想让母亲宽心。
李氏望着儿子走向黑风岭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家里的日子过得紧,男人进山打猎时常空手而归,全靠儿子采些草药补贴家用。
若不是三年前男人在山里被一头野猪撞断了腿,留下病根,也不至于让个半大孩子担起这些。
黑风岭像一条蛰伏的巨蟒,横亘在青风村身后。
岭外围的林子还算稀疏,阳光能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和腐叶的气息。
凌峰熟门熟路地穿梭在林间,眼睛像鹰隼般扫视着岩石缝隙和灌木丛——他知道哪些地方容易长草药。
“找到了!”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簇蕨类植物,下面是几株叶片呈锯齿状的“刺魂草”。
这种草药性子烈,能治蛇毒,药铺给的价钱不低,但根须扎得深,采挖时得格外小心,断了根就不值钱了。
凌峰抽出柴刀,沿着根部慢慢刨开泥土,手指捏住草茎轻轻一拔,整株刺魂草连带着须根被完整取了出来。
他用早就备好的湿苔藓裹住根部,放进竹篮里垫着的布袋中——这样能保持新鲜,药铺才愿意给高价。
不知不觉,日头爬到了头顶。
竹篮里己经装了小半篮草药,凌峰找了块背阴的岩石坐下,拿出怀里的粗粮饼啃了起来。
饼子有些干硬,他就着山涧的泉水咽下去,目光不自觉地望向黑风岭深处。
那里的林子异常茂密,终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即便是正午,也显得阴沉沉的。
村里的老人说,那里面藏着“山精”,几十年前有个猎户不信邪闯进去,出来后就疯疯癫癫,没过几天就没了。
父亲也总说,深处的雾气不对劲,有时候会发出淡淡的荧光,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
“还是别瞎想了,采完药赶紧回家。”
凌峰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起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响动从左侧的密林里传来。
不是鸟叫,也不是野兽的嘶吼,更像是……有人在拖拽什么重物?
凌峰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握紧柴刀,猫着腰躲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悄悄探出头去。
只见几十步外的林间空地上,一头体型壮硕的黑鬃野猪正用鼻子拱着地面,嘴里发出“哼哼”的声响。
而在野猪旁边,赫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和父亲一样的粗布衣裳,背着一张猎弓,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熟悉的身形让凌峰的心脏骤然缩紧——是爹!
“爹!”
他差点喊出声,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声音漏出来。
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下的落叶似乎被染上了深色,像是……血?
黑鬃野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两颗泛黄的獠牙闪着寒光,一双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这头野猪比寻常的要大上一圈,脖颈处的鬃毛根根倒竖,看起来异常凶悍。
凌峰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凉了下去。
他知道父亲的本事,寻常野猪根本近不了身,这头野猪能把父亲伤成这样,绝非易与之辈。
怎么办?
冲上去?
凭他手里这把柴刀,恐怕还不够给野猪塞牙缝的。
可要是不救,爹……凌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他记得父亲教过的,遇到猛兽不能慌,要找机会偷袭它的弱点——眼睛、腹部,或者……肛门。
他深吸一口气,悄悄从松树后挪出来,借着灌木丛的掩护,一点点向野猪靠近。
柴刀被他紧紧攥着,手心全是汗。
野猪似乎没发现他,低下头继续用鼻子拱着地面,离父亲越来越近,似乎想把父亲拖走。
就是现在!
凌峰猛地从灌木丛后窜出,用尽全身力气,将柴刀朝着野猪的侧腹劈了过去!
“嗷——!”
野猪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猛地转过身,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凌峰。
它的侧腹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但这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
凌峰劈中一刀后,立刻矮身向后翻滚,躲开了野猪愤怒的冲撞。
刚才那一刀用了十足的力气,却只在野猪厚实的皮毛上划开一道不算深的口子,这让他心里一沉——这畜生的皮也太厚了!
野猪转过身,再次朝着凌峰猛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凌峰来不及起身,只能连滚带爬地向旁边躲闪,后背被地上的碎石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爹!
你醒醒啊!”
凌峰一边躲闪,一边朝着父亲的方向大喊,希望能叫醒他。
但父亲依旧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野猪的冲撞越来越疯狂,凌峰的体力在快速消耗,好几次都差点被撞到。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野猪追上。
必须想办法!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西周,忽然看到父亲身边不远处,有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黑色物件,形状像是块巴掌大的牌子,上面似乎刻着些奇怪的花纹。
刚才没注意,此刻被野猪撞飞的碎石溅了几下,那物件表面好像闪过一丝极淡的银光。
那是什么?
凌峰来不及细想,趁着野猪转身的空档,一个箭步冲到父亲身边,伸手去抓那块黑色物件。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物件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黑色牌子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突然爆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瞬间将凌峰笼罩其中。
一股奇异的暖流从牌子涌入他的掌心,顺着手臂经脉快速蔓延至全身,原本因剧烈运动而酸痛的肌肉瞬间充满了力量,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更让他震惊的是,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些奇怪的信息,像是一段段模糊的文字,虽然看不懂,但隐隐觉得和“运气”、“发力”有关。
与此同时,那头暴怒的野猪己经再次冲了过来。
但这一次,凌峰的眼中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莫名的冷静。
他下意识地按照脑海里多出的信息,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股暖流汇聚到手臂。
他没有再用柴刀,而是握紧拳头,迎着野猪的冲撞,猛地一拳砸了出去!
“嘭!”
拳头与野猪的脑袋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凌峰自己都愣住了。
他能感觉到一股远超平时的力量从拳头爆发出来,那股力量甚至震得他手臂发麻。
而那头凶悍的黑鬃野猪,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中,庞大的身躯竟被打得一个趔趄,脑袋歪向一边,眼睛里的凶光瞬间涣散,晃了晃,“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凌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地上的野猪,半天没回过神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黑色牌子,白光己经散去,又变回了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物件,表面刻着的花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摸上去冰冰凉凉的,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这东西的缘故?
他来不及深究,赶紧蹲下身去查看父亲的情况。
父亲的额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了不少,但呼吸还算平稳,只是晕了过去。
“爹,爹你醒醒!”
凌峰轻轻拍着父亲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
凌山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儿子,虚弱地笑了笑:“峰儿……你没事……就好……”说完,又晕了过去。
凌峰不敢耽搁,用柴刀割下野猪的几条腿(这东西能卖不少钱),又将剩下的草药一股脑塞进竹篮,然后费力地背起父亲,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黑色牌子,一步一步朝着青风村的方向挪动。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背着父亲的身影在山林间显得格外单薄,但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他不知道,手中这块不起眼的黑色牌子,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将他从青风村这片小小的天地,推向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广阔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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