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7月，天气越来越炎热起来了。杨秀珍摇着蒲扇，坐在纺织厂家属院门口的槐树下乘凉。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烦，但她顾不上这些，她的心思全在手里那本红色塑料皮的工作证上——那是儿子罗建华的，她刚才帮他缝掉了的纽扣。
"秀珍啊，又在想你家建华呢？"邻居王大妈端着搪瓷茶缸走过来，笑眯眯地打趣。
杨秀珍把工作证收进兜里，笑了笑："可不是，这孩子都快二十六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工作证纽扣掉了都不知道缝"
"二十六可不小了，该说媳妇了。"王大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娘家侄女今年二十，在供销社上班，要不要..."
"谢谢您的好意，"杨秀珍打断她，脸上笑容不变，"这事儿不急，得看缘分。"
嘴上这么说，杨秀珍心里却早已有了盘算。上辈子，儿子罗建华出事截肢后，到她过世，二儿子一直一个人。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建华幸福。"杨秀珍在心里暗暗发誓。
远处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杨秀珍抬头，看见儿子骑着自行车朝家属院驶来，车把上还挂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
"妈！我回来了！"罗建华跳下车，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杨秀珍接过网兜，发现苹果又大又红，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可不多见。"哟，这么好的苹果，哪儿来的？"
"买的！"罗建华支好自行车，凑到母亲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喜悦，"妈，我有对象了！今天刚确定的！"
杨秀珍手一抖，差点把网兜掉地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谁家姑娘？"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就第一机械厂的秦晓兰，她爸是厂里的技术科科长。"罗建华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才继续说，"今天我们在人民公园约会，她答应跟我处对象了。"
杨秀珍的大脑飞速运转。秦晓兰？技术科科长的女儿？她拼命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上辈子儿子认识这么个人。按理说，这样家庭条件的姑娘，若是儿子接触过，她应该有印象。
"妈，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对。"罗建华关切地问。
杨秀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意外。走，回家说。"
晚饭时，罗建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和秦晓兰相识的过程。秦晓兰虽然家庭条件好，但一点干部子弟的架子都没有，还主动请教罗建华机床操作的问题。
"晓兰说，她最欣赏踏实肯干的人，不在乎家庭条件。"罗建华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睛亮晶晶的。
杨秀珍机械地往儿子碗里夹菜，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按照她的安排，儿子应该在下个月通过厂工会认识刘主任的女儿，那才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妈，晓兰说想星期天来家里拜访您，您看行吗？"罗建华期待地看着母亲。
杨秀珍放下筷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当然可以，星期天我休息，正好见见。"
晚上，杨秀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家庭条件这么好，会不会嫌弃我们家？"杨秀珍忧心忡忡地想。她和丈夫都是普通工人，老头子死了，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虽然现在越来越好，住在纺织厂分配的筒子楼里，但对方父亲是科级干部，母亲在街道办工作，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第二天一早，杨秀珍就去了厂工会，找相熟的刘大姐打听秦家的情况。
"第一机械厂的秦科长？知道啊，秦振国嘛，技术骨干，厂里很器重的。"刘大姐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他爱人姓周，在西街街道办当副主任，挺能干的一个女同志。"
杨秀珍心里一沉："那...他们家风怎么样？对子女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刘大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家建华跟他们家闺女好上了？"见杨秀珍点头，她继续说，"秦家家风不错，不摆架子。不过..."她压低声音，"他们家大女儿去年嫁给了商业局副局长的儿子，婚礼在饭店办的，八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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