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得快，林曦从跑道离开时，天边只剩最后一抹橘红，把校园外的柏油路染得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她心头的沉。
掌心的伤口裹着江驰给的创可贴，药膏的清凉渗进皮肉，小臂上的灰色护腕早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像道记着事的印子，半点不敢忘。
她没多耽搁，又绕去操场多跑了两圈才往医院赶。
住院部的走廊静得很，只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轮子“咕噜咕噜”碾过地面，在夜里格外清楚。
林曦轻手轻脚推开病房门，生怕吵着床上的人——林晨就那样躺着，脸色还是没什么血色，睫毛垂着，像安安稳稳睡熟了，只有心电监护仪“滴滴”的轻响，提醒着她哥哥还在跟伤病熬着。
秀琴正坐在床边削苹果，苹果皮顺着刀刃卷成细细一条，没断，见林曦进来，赶紧把苹果搁在盘子里，压低声音问：“怎么才来？
准是又多练了吧？”
林曦走过去握住林晨的手，入手还是凉的，她下意识用自己的掌心裹住，指尖轻轻摩挲着：“就多跑了两圈，放心，没瞎折腾。”
说着抬眼扫了扫床头的输液架，药液还剩小半瓶，“张医生来过了？”
“来过了，刚换完药走没多久。”
秀琴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打开，热气裹着排骨汤的香漫出来，“他说晨晨今天情况稳，让咱们别太担心，还说下次换药会晚点来，让咱们先吃饭。”
林曦没应声，就盯着输液管里缓缓滴落的药液，眼神发沉。
上次她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林晨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她激动得立马喊来张医生，可医生检查了半天，只说是肌肉抽搐，还劝她别太焦虑，是太想哥哥醒过来，自己晃了神。
可她心里门儿清，那不是错觉，哥哥分明是听见她说话了。
“发什么呆呢？
快喝点汤，再放就凉了。”
秀琴盛了碗汤递过来，瓷碗边缘烫得她指尖缩了缩，又补了句，“张医生是这医院最好的神经科医生，晨晨跟着他治，准没错。”
林曦接过汤，温热顺着碗壁传到掌心，心里却没什么暖意。
她低头喝了口，余光还黏在林晨的手上，轻声说：“阿姨，哥会醒的，对吧？
等我把跑步练好了，拿到好成绩，他肯定会醒来看我比赛的。”
秀琴的手顿了顿，赶紧点头，声音软下来：“会的，晨晨最疼你，哪舍得一首睡？
肯定会醒来看你比赛的。”
说着，心里又想起来那本日记本——那是苏梅临走前塞给她的，里面记着林晨比赛那天的零碎事儿，还有些没说透的疑点。
苏梅千叮万嘱，不让给林曦看，怕这丫头性子急，一冲动就闯祸，可看着林曦如今这模样，她心里又犯了难。
两人吃完饭，秀琴收拾保温桶，林曦就坐在床边守着林晨，一会儿帮他掖掖被角，把被边往脖子里拢了拢，一会儿又轻轻揉着他的胳膊，嘴里絮絮叨叨说训练的事儿：“哥，今天碰到个人，说我跑姿不对，还跟我打赌，说要是我月底测试赛跑进12秒6，就帮我查你比赛那天的事儿……你说我能跑进去不？
我觉得能，我每天多练点，肯定能行。”
她没指望林晨回应，就是想跟哥哥多说说话，可说着说着，忽然看见林晨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很轻，快得像一阵风拂过，却还是被她牢牢抓了个正着。
林曦心里一紧，赶紧凑过去，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哥？
你是不是听见了？
再动一下给我看看，好不好？”
可林晨的眼睫就颤了那一下，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连呼吸都没怎么变。
林曦握着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却没灰心——只要有反应，就说明哥哥没放弃，她更不能放弃。
与此同时，住院部楼下的停车场里，张医生正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打电话，语气恭敬得很，跟在病房里对着他们时的沉稳模样，判若两人：“您放心，今天己经按您说的调了剂量，林晨那边很稳，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张医生连连点头，腰都微微弯了些：“我明白，我会盯着的，绝对不会让他醒过来添乱。
林曦那边我也应付好了，没让她起疑心，您尽管放心。”
挂了电话，张医生抬头看了眼住院部的窗户，目光精准落在林晨病房的方向，眼神沉了沉，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灯亮了一下，轿车很快滑出停车场，没留下半点痕迹。
病房里，林曦还在跟林晨说话，从今天训练时差点摔了一跤，说到小时候哥哥带她去操场跑步，跑赢了就给她买冰棍儿，声音里满是憧憬：“哥，等你醒了，咱们再一起去操场跑步好不好？
就像以前一样，你跑前面，我跟在你后面追，这次我肯定能追上你……”秀琴站在一旁，听着林曦的话，悄悄红了眼。
她知道，林曦心里藏着的，不只是盼着哥哥醒过来的念想，还有查清苏梅车祸、林晨“意外”的决心。
可她更清楚，那背后藏着的东西有多危险，只是现在，她还没勇气把一切说出来，只能陪着林曦，守着这病房里的一点微光，盼着日子能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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