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撞开铁皮卷帘门的瞬间，火光映在挡风玻璃上跳了一下。
陆战骁左手还缠着刚包扎好的绷带，右手死死压着方向盘，油门踩到底。
轮胎碾过半塌的岗亭，车身一歪，擦着电线杆冲了出去。
外面街道己经不像个城市，更像是被谁拿叉子搅过一遍的盘子——车翻在路中间，商铺招牌砸下来挂在树上，有几处火头烧得正旺，烟柱首冲天顶。
苏晚坐在后座，怀里抱着林小宝。
孩子没哭，也没闹，就是盯着窗外看，眼睛亮得反常。
“往东走。”
陆战骁开口，声音沙得像砂纸磨墙，“城东有个临时指挥点，还能接应。”
“你伤还没止住。”
苏晚盯着他左臂渗血的纱布，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手己经摸向车载医疗箱，“失血超过五百毫升，会影响判断。”
“我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
他回了一句，打火机在指间咔哒开合两下，“比这严重十倍的情况我都活下来了。”
苏晚没再说话，单手拉开医疗箱拉链，取出碘伏和缝合针。
她把药瓶夹在膝盖间，拧开盖子，顺手用止血钳夹起棉球蘸药。
“抬手。”
她说。
陆战骁皱眉：“现在？”
“不然等你晕过去再处理？”
她抬头，眼神平静，“你是想当英雄还是想活着到地方？”
他啧了一声，松开方向盘换右胳膊控车，左臂勉强抬起来。
苏晚探身往前，掀开袖口，动作利落开始清创。
血混着药水顺着前臂往下淌，在战术裤上洇出一块深色。
林小宝忽然扭头：“妈妈，那个叔叔的手在滴水。”
“是血。”
苏晚头也不抬，“别盯着看。”
“哦。”
小孩点点头，又转回去望天，“天上也有光点在闪。”
陆战骁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夜空，瞳孔猛地一缩。
苏晚察觉不对，跟着抬头。
原本漆黑的天幕上，不知何时浮着七颗星子。
它们排成一个近乎完美的环形，颜色泛着幽蓝，像是被人用荧光笔描过一圈。
最怪的是——这种亮度和位置，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夜空里。
“那是什么？”
她问。
“七曜星。”
陆战骁声音压低，“不该出现的东西。”
“为啥叫这名儿？”
林小宝仰着脸，“听起来像幼儿园小朋友组队打怪兽。”
苏晚差点笑出来，硬憋住。
“因为一共七个。”
陆战骁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孩子，“古书里说，它们现世，天地要变。”
“变啥？”
小孩追问。
“人活不了多久的那种变。”
车内安静了一瞬。
林小宝眨眨眼：“那你是不是也快不行了？”
“……我命硬。”
陆战骁嘴角抽了抽，“倒是你，以后少问点‘为啥’，多想想‘怎么跑’。”
苏晚没接话，手指却悄悄滑向儿子脖颈间的玉坠。
那东西此刻温温的，像贴了块暖宝宝。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没声张。
车子拐上高架桥，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远处市中心方向浓烟滚滚，几道火龙顺着建筑往上爬。
风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带着焦糊味。
“导航不能用。”
陆战骁拍了下中控屏，“信号全断了。”
“靠记忆？”
苏晚重新坐稳。
“特种兵培训科目第十一条：城市无标识突围。”
他扯了下嘴角，“背地图比背诗还熟。”
“挺厉害。”
她顿了顿，“不过你刚才差点撞上路灯。”
“那是为了避开前面那辆翻倒的油罐车。”
他指了指前方桥面，“你没注意？”
苏晚眯眼望去——果然，三百米外横着一辆侧翻的大货车，地上还有几具不动的人影。
“看来不止丧尸。”
她低声说。
“还有趁乱抢东西的。”
陆战骁减速绕行，“末日刚开始，总有人以为能当老大。”
林小宝突然哼起歌来。
《虫儿飞》。
调子轻，节奏慢，像是催眠曲。
可奇怪的是，桥对面那几具趴着的人影，动都没动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
她记得刚才在医院，孩子第一次哼这首歌时，地下车库的变异体好像也迟缓了一瞬。
“宝。”
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首歌的？”
“你教的呀。”
小孩回头，一脸天真，“你说唱完就能睡着。”
“我是说……有没有别的声音，让你想唱它？”
林小宝歪头想了想：“星星亮的时候，耳朵里会嗡嗡响。”
苏晚和陆战骁同时看向对方。
“什么意思？”
陆战骁问。
“他说耳朵响。”
苏晚盯着儿子，“不是幻听，是物理震动。”
“那玉坠呢？”
陆战骁目光落在吊坠上，“是不是也在震？”
苏晚伸手一碰——果然，表面微微发烫，像是通了微电流。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天空中的七颗星突然齐齐一闪。
紧接着，林小宝整个人一僵，小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妈妈！”
他声音陡然拔高，“它们在叫我！”
“谁在叫你？”
苏晚立刻把他搂紧。
“星星！”
孩子指着天空，眼里闪过一丝不属于五岁孩童的清明，“它们说……钥匙找到了。”
陆战骁一脚刹住车。
车子停在高架中央，引擎低吼着怠速运转。
他缓缓转过头，透过两个座椅之间的缝隙盯着后座的小孩。
“你说什么钥匙？”
他问得极慢。
“我不知道。”
林小宝摇头，眼神渐渐涣散，“但我脖子上的石头……它认识那些光。”
苏晚摸着玉坠，发现温度正在升高，几乎要烫手。
她试着用力摘下，却发现吊绳像是黏在皮肤上，纹丝不动。
“它锁住了。”
她沉声道。
陆战骁沉默几秒，忽然伸手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黑色记录仪，打开摄像模式对准林小宝。
“看着镜头。”
他命令。
小孩乖乖抬头。
“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星星说钥匙找到了。”
林小宝一字一顿，“然后我就听见声音了，像很多人一起说话，但又听不清。”
陆战骁按下录制暂停，脸色变了。
“军方最高机密文件第十七号提到过这个。”
他低声说，“七曜现世，基因密钥激活，宿主将觉醒引导频率。”
“宿主？”
苏晚冷笑，“你说我儿子？”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变异体往医院冲？”
陆战骁回头盯她，“它们不是随机袭击，是在找他。”
空气凝固了几秒。
林小宝忽然打了个哆嗦，小声说：“我想回家。”
“家没了。”
陆战骁启动车子继续前行，“现在只有路。”
苏晚抱紧儿子，指尖再次敲了敲他的背——三短一长，三短一长。
这不是习惯，是她在确认孩子的呼吸节奏是否正常。
“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问陆战骁。
“足够让我明白。”
他盯着前方黑暗的道路，“这孩子不是幸存者。”
“是什么？”
“可能是最后一个能让人活下去的理由。”
林小宝没听懂，只是把脸埋进母亲怀里，继续哼歌。
歌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桥对面那几具原本趴着的人影，竟缓缓转了个方向，朝着车子这边抬起了头。
苏晚注意到后视镜里的变化，呼吸一滞。
“它们转向了。”
她说。
陆战骁瞥了一眼：“因为歌声。”
“你是说……他在吸引那些东西？”
“或者控制。”
他踩下油门，“目前还不确定是哪种。”
车子加速驶离高架，身后的人影缓缓站起，动作僵硬却整齐划一，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
林小宝的玉坠还在发光。
幽蓝色，一闪一灭，和天上的七颗星，频率一致。
陆战骁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
“接下来的路。”
他嗓音低哑，“不会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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