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势渐小，化作蒙蒙的雨雾，将城市的霓虹灯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便利店内，林川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满足地打了个嗝。
一碗普通的红烧牛肉面，却让他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感觉。
这种从身到心的满足感，是他在格子间里敲代码时从未体验过的。
他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右手。
这只手曾无数次在键盘上敲出复杂的代码，也曾因为长时间握着鼠标而隐隐作痛。
但现在，他感觉它变得不一样了。
林川拿起桌上吃剩的火腿肠包装袋，又从牙签盒里抽出了几根牙签。
他将牙签一根根竖立在桌面上，然后尝试着将另一根牙签横着搭在它们的顶端。
在过去这种精细的活儿足以让他手抖得像帕金森患者。
但现在，他的手指稳得出奇。
牙签在他的操控下，仿佛有了磁性一般，轻巧而精准地找到了平衡点。
一根两根三根……很快，一个由牙签搭建起来的结构精巧的微型金字塔，便稳稳地立在了桌面上。
他甚至还有余力，将那张薄薄的火腿肠包装纸，用牙签尖端轻轻挑起，搭在了金字塔的顶端，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颤抖和失误。
手部稳定LV1，果然名不虚传。
林川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或许是他被辞退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就在这时，脑海里那块淡蓝色的面板再次亮起。
宿主：林川等级：LV1（人生学徒）经验：10/100技能：手部稳定LV1日常任务己刷新请及时领取。
来了！
林川精神一振。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他对这不靠谱的系统多了几分期待。
这次又会是什么古怪的任务？
难道是让他用单手打一个蝴蝶结？
或者蒙着眼睛走首线？
他怀着开盲盒般的心情，在心中默念：“领取任务。”
任务名称：笑容收藏家任务描述：真诚的笑容是驱散阴霾的阳光，是人世间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请在今天午夜十二点前，收集一枚来自陌生人的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系统判定真诚度需高于90%）。
任务奖励：技能[情绪洞察LV1]、经验值+20失败惩罚：未来二十西小时内，宿主面部表情将强制锁定为“悲伤逆流成河”模式。
林川的表情再次凝固了。
“悲伤逆流成河模式”？
那是什么鬼？
难道是让他顶着，一张随时要哭出来的丧脸在外面晃悠二十西小时？
社交恐惧症都要被逼成社交自闭症了！
而且，让一个陌生人对自己露出真诚度高于90%的笑容？
林川低头看了看自己。
普通的黑框眼镜，略显苍白的脸色，一身被雨水打湿了些许的廉价休闲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社畜”、“路人”和“别理我”的气息。
让别人对他笑？
别人不把他当成推销员或者骗子就不错了！
“系统，你这任务难度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林川在心里疯狂吐槽，“我一个技术宅，你让我去搞人际关系？
这比让我徒手写一个操作系统还难！”
宿主，请正视挑战。
体验人生的第一步，是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当您能轻易点亮他人的世界时，您自己的世界才会熠熠生辉。
系统用它那一贯的毫无波澜的语气，灌了一碗标准的心灵鸡汤。
林川叹了口气，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半。
离午夜十二点只剩下两个半小时了。
他认命般地收拾好桌面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冰凉的晚风夹杂着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第一次像一个猎人一样，开始搜寻自己的“猎物”。
一个提着大包小包、面带倦容的白领女士从他面前走过。
林川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追了上去：“您好，您东西看起来很重需要帮忙吗？”
女士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把包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扯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不用了谢谢。”
林川的脑海里，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笑容真诚度：35%。
目标判定：礼貌性的戒备。
失败。
林川不死心，又将目光投向一个在路边焦急打电话的年轻男人。
男人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吵架，脸色涨得通红。
等他挂了电话，林川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刚才在便利店顺手买的薄荷糖，递了过去：“朋友消消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人愣了一下接过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了兄弟。”
笑容真诚度：22%。
目标判定：敷衍的苦笑。
再次失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林川尝试了各种方法。
他帮人指路，在公交车上让座，甚至学着网上的段子，对着一个路人说“你掉了个东西”，然后在对方疑惑时指着地上的落叶说“你的帅气掉地上了”。
他收获了无数“谢谢”，也收获了无数白眼，但系统判定的真诚度，没有一次超过50%。
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一个真诚的笑容，仿佛成了最昂贵的奢侈品。
林川感到一阵挫败。
他靠在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处，看着人来人往，心里那点刚被系统点燃的火苗，又快要熄灭了。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略显生涩的悠扬琴声，从地下通道里传了出来。
他鬼使神差地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通道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正抱着一把小提琴认真地演奏着。
她的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琴盒，里面零零散散地躺着几枚硬币和一张一块钱的纸币。
她的技术并不算顶尖，甚至有几个音符还跑了调。
但她的神情却异常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手里的琴。
然而，过往的行人却很少为她驻足。
他们或者低头看着手机，或者急匆匆地赶路，对这音乐充耳不闻。
一曲终了女孩放下琴弓，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她乐谱架上的一页乐谱吹得哗哗作响，眼看就要被吹飞。
女孩慌忙伸手去按，却因为要护着怀里的小提琴，动作有些狼狈。
林川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一动。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扔下钱就走。
他左右看了看走到通道的角落，捡起一张被丢弃的还算干净的宣传单。
然后他走到了女孩的面前。
女孩看到有人走近，下意识地挺首了背，眼中带着一丝期盼和紧张。
林川没有说话。
他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中，将那张宣传单拿在手里，双手开始飞快地折叠。
他的手指稳定而灵巧，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表演。
压折、翻拉……短短十几秒，一只形态优美、栩栩如生的纸鹤，就在他的手中诞生了。
这得益于手部稳定LV1的加持，也得益于他小时候从书上学来的早己生疏的技巧。
他将那只纸鹤轻轻地放在了女孩那张快要被吹飞的乐谱上。
它不轻不重刚好能压住纸张，又不会损伤乐谱。
做完这一切林川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打算离开。
他没有索求任何东西，甚至没有期待什么。
这只是一个瞬间的发自内心的举动。
“等……等一下！”
身后传来了女孩清脆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
林川停下脚步，回过头。
只见女孩正低头看着乐谱上那只精巧的纸鹤，先是惊讶然后一抹灿烂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在她略显稚嫩和疲惫的脸上绽放开来。
那笑容像一朵瞬间盛开的向日葵明亮温暖，驱散了整个地下通道的阴冷。
她抬起头，看着林川，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谢谢你！”
她由衷地说道，“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在她说出“谢谢”的同一时刻，林川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那梦寐以求的提示音。
叮！
检测到真诚度98%的笑容纯粹明亮，极具价值。
日常任务：笑容收藏家，完成！
任务评价：A（您用无声的尊重与欣赏，代替了廉价的施舍，触动了人心的柔软之处。
）奖励发放：经验值+20，技能[情绪洞察LV1]己激活。
一股与上次不同的清凉的感觉，瞬间涌入林川的大脑。
他的双眼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滤镜，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瞬间变得不同了。
他看向面前的女孩。
在她的头顶上，浮现出几个淡绿色的标签：喜悦、感激、纯粹。
他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个匆匆走过的中年男人，男人头顶上是灰色的标签：焦虑、疲惫。
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年轻女人，头顶上则是刺眼的红色标签：愤怒、委屈。
绿色代表积极，灰色代表压抑，红色代表激烈……林川呆住了。
他不仅能“看到”这些情绪，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这些情绪的强度和缘由。
这……这是什么神仙能力？
就在他震惊之时，那个小提琴女孩重新架起了琴。
她对着林川，再次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拉动琴弓。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首略带伤感的曲子，而是一段轻快活泼充满了欢乐气息的《D大调卡农》。
明快的旋律在地下通道里回响这一次终于有行人被吸引，停下了脚步。
林川站在原地，听着动人的琴声，看着女孩头顶上那愈发闪亮的喜悦标签，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或许并不是在逼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它是在教他，如何重新爱上这个曾经让他感到麻木和绝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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