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刚把调香室的门打开，一股熟悉的橙花香就飘了进来——是上周给客户调配的“橙花白茶”，留香比我预期的更久。
我正准备整理货架上的精油瓶，玻璃门被轻轻推开，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您好，请问需要定制香水吗？”
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身形挺拔，领口系着深灰色围巾，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机械表，指节处有一层薄茧，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定制香水专程来老城区小店的人。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货架上的精油瓶，最后落在我手里的雪松精油上，语气平静：“我想定制一款能‘唤起特定记忆’的香水，需要加玫瑰和雪松成分。”
我的心跳顿了一下。
玫瑰和雪松——正是凶案现场出现的两种关键气味。
我不动声色地把雪松精油放回货架，指尖却悄悄记下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烟草味（不是常见的烤烟，更偏向混合型），还有一丝消毒水的残留味，被他身上的皮革风衣味盖住了，若不是“气味记忆”激活，根本闻不出来。
“唤起特定记忆的香水，需要结合您想回忆的场景或人物。”
我走到调香台前，拿出笔记本，“比如您记忆里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除了玫瑰和雪松，有没有其他想加的成分？”
男人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着审视：“没有其他成分，就只要玫瑰和雪松。
比例的话，玫瑰要浓一点，能盖住雪松的味道，但又不能完全遮住，要像……藏在糖里的石头。”
“藏在糖里的石头”——这个形容让我瞬间想起凶案现场的气味：浓烈的玫瑰香盖住了淡淡的雪松味，就像他说的这样。
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故意放慢语速：“玫瑰要浓到盖住雪松，得用工业合成香精才行，天然玫瑰精油的香气太柔和，达不到这种效果。
不过合成香精味道比较尖锐，可能会影响记忆的‘温柔感’。”
我盯着他的反应，果然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波动。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那就用合成玫瑰香精，我要的就是这种‘尖锐感’。”
“您对气味还挺了解的。”
我笑着合上笔记本，“不过合成玫瑰香精和高端雪松精油搭配，成本会比较高，而且这种气味组合很少见，一般没人会这么调。”
“我就喜欢少见的。”
男人靠回椅子上，目光落在墙上的调香师证书上，“苏小姐做这行多久了？
听说附近上周发生了凶案，现场好像也有玫瑰香，你知道吗？”
来了。
他果然是为了凶案来的。
我假装惊讶地抬起头：“您也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后来听邻居说的，那天我下班路过巷子，闻到一股奇怪的玫瑰香，还以为是谁家的香水洒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闻到的玫瑰香，是什么味道？”
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是天然玫瑰的味道，还是……合成香精的味道？”
我故意皱起眉头，像是在回忆：“记不太清了，当时太害怕了，只觉得味道很浓，有点刺鼻。
后来警察问我，我也没敢乱说，毕竟我只是个调香师，不是专业的侦探。”
说完，我起身去倒了杯水递给她：“您先喝点水，定制香水需要先做小样，您大概什么时候要？”
男人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我的手，我能清晰地闻到他掌心的气味——除了烟草味，还有一丝金属味，像是经常握枪留下的痕迹。
“不用急，小样做好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没有公司和职位，“我叫陆时衍。”
陆时衍——这个名字我昨天在刑侦队听过，是负责凶案的刑警队长。
原来他是以客户的身份来试探我，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能分辨出合成玫瑰香精和天然玫瑰的区别，是不是真的记得现场的气味。
我接过名片，假装没认出这个名字：“好的，陆先生，大概三天后能做好小样，到时候我联系您。”
陆时衍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苏小姐，如果你再想起那天晚上闻到的其他气味，比如……雪松味，或者别的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我心里了然，他己经确认我知道雪松味的事，现在是在暗示我主动和他合作。
我笑着点头：“好啊，如果我想起来，一定联系您。”
看着陆时衍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我收起脸上的笑容，走到调香台前坐下。
手里的名片还带着他身上的烟草味，我拿出笔记本，在“陆时衍”这个名字旁边写下他的气味特征：“黑色风衣，混合型烟草味，皮革味，微量消毒水味，掌心有金属味（疑似枪支残留），语言试探玫瑰+雪松气味，身份：刑侦队队长。”
刚写完，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昨天在刑侦队见过的年轻警察的声音：“苏女士，陆队让我跟你说，下午三点在刑侦队会议室见，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好，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明白，陆时衍的试探己经结束，接下来，他要正式邀请我协助查案了。
下午三点，我准时到达刑侦队。
会议室里只有陆时衍一个人，他面前放着一份文件，看起来是凶案的调查报告。
“坐吧。”
陆时衍抬头，语气比早上温和了一些，“早上在你店里，是我故意试探你，抱歉。”
“我知道。”
我坐下，“您是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能分辨出玫瑰和雪松的气味，是不是真的记得现场的细节。”
陆时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很聪明。
其实昨天你离开后，我们就调查了你的背景——你是专业的调香师，嗅觉灵敏度是常人的三倍，还得过全国调香大赛的金奖。
我们觉得，你的嗅觉可能是破解这起凶案的关键。”
“关键？”
我看着他，“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靠嗅觉帮你们找凶手？”
“是。”
陆时衍把调查报告推到我面前，“死者叫林晓，22岁，是附近花店的员工。
我们调查发现，她死前一周，曾去过沈氏香氛的总部，说是要找沈明宇谈事情，但沈明宇说不认识她。
而沈氏香氛，正好是广市最大的高端精油供应商，包括你说的进口雪松精油。”
“沈氏香氛……”我想起昨天在网上看到的信息，“你们怀疑沈明宇和这起凶案有关？”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他有嫌疑。”
陆时衍说，“我们想请你以调香师的身份，去沈氏香氛拜访沈明宇，看看能不能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比如你在凶案现场闻到的玫瑰香、雪松味，或者消毒水味。”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
沈明宇如果真的是凶手，我去拜访他，无疑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可一想到林晓的死，想到那股怪异的气味，我又觉得不能退缩。
“我有个条件。”
我看着陆时衍，“我需要知道所有和凶案相关的信息，包括你们查到的线索，还有沈明宇的背景。
而且，我去沈氏香氛的时候，你们必须派人在附近接应我，确保我的安全。”
“没问题。”
陆时衍立刻答应，“我会让警员在沈氏香氛附近待命，你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至于案件信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时衍给我详细讲了凶案的细节：林晓的死亡时间是上周三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但现场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或DNA，只有那股怪异的气味。
警方调查发现，林晓死前曾给一个匿名号码发过短信，内容是“我知道你做的事，如果你不赔偿，我就曝光”，但这个号码己经停机，无法追踪。
“你觉得，林晓说的‘你做的事’，会不会和沈氏香氛有关？”
我问。
“很有可能。”
陆时衍点头，“我们查到，沈氏香氛去年曾因为生产劣质香水，导致多名消费者过敏，但这件事被压下去了，没有曝光。
林晓的姑姑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去年因为过敏引发并发症去世了。
我们怀疑，林晓是想为姑姑讨说法，才去找沈明宇，结果被灭口。”
这个推测让我心里一沉。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明宇为了掩盖劣质香水的丑闻，很可能会再次杀人。
“我明天就去沈氏香氛拜访沈明宇。”
我站起身，“我会以洽谈精油采购的名义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陆时衍也站起来，递给我一个微型耳机：“这个你带上，里面有定位和录音功能，遇到危险就按侧面的按钮，我们会立刻赶到。”
我接过耳机，很小巧，藏在耳朵里几乎看不出来。
“谢谢。”
走出刑侦队，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我沿着路边慢慢走，脑子里想着明天的计划。
沈明宇既然能掩盖劣质香水的丑闻，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我必须小心行事，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回到调香室，我拿出沈氏香氛的资料，开始研究他们的精油产品。
他们的高端雪松精油确实是进口的，纯度很高，和我在凶案现场闻到的味道一致。
我又找出几种合成玫瑰香精，调配出和凶案现场相似的气味，反复闻着，把这种味道刻在“气味记忆”里——明天去沈氏香氛，我要靠这个找到线索。
晚上，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反复出现林晓的样子（从新闻照片上看到的），还有陆时衍严肃的表情。
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只是一个调香师了，我要和警方一起，靠气味追寻真相，抓住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调香台上的精油瓶上。
我起身走到调香台前，拿起一瓶雪松精油，打开瓶盖。
清冷的木质香弥漫开来，和我记忆里凶案现场的味道重叠在一起。
“放心，我会找到真相的。”
我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对林晓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