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雨，长安城恢复了白日的喧嚣，仿佛昨夜的血雨腥风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凌云霄与苏墨染皆知，平静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那枚幽冥令被凌云霄以特殊药水浸泡后封存，他动用军中关系，秘密寻访长安城内最顶尖的工匠辨认材质。
苏墨染则专注于那截“蚀骨木”枯藤，此物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并非中原常见之物。
“此物多生于极阴寒的幽谷，且需伴生一种名为‘赤焰草’的阳性草药，阴阳相冲，方能生成其霸道毒性。”
苏墨染在院中仔细查验枯藤，秀眉紧锁，“据药王谷典籍记载，长安附近，唯有骊山北麓一处人迹罕至的‘阴阳峡’，符合此条件。”
骊山！
凌云霄目光一凝。
骊山不仅有皇家禁苑，更是王公贵族别院林立之地，若幽冥教巢穴藏于其间，其图谋必然与朝堂高层有所牵连。
与此同时，对幽冥令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一位隐退多年的老玉匠在反复摩挲后，颤巍巍道：“此非金非玉，倒像是……骨殖！
且是经过特殊药液浸泡、烈火煅烧后的人骨！
这雕刻手法，阴刻填漆，带着前隋宫廷造办处的影子……”人骨为令！
前隋遗风！
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正在一片片聚合，指向一个令人心惊的答案——幽冥教，极可能与覆灭的前隋皇室余孽有关！
就在二人梳理线索时，崔明礼竟不请自来，神色仓惶。
“凌校尉，苏姑娘，出大事了！”
崔明礼压低了声音，满脸惊惧，“昨日夜间，鸿胪寺一名负责保管阿史那啜遗物的书吏，在家中暴毙！
同样是……眉心一点朱红！”
又一桩“九幽断魂散”命案！
凌云霄与苏墨染对视一眼，心知这是幽冥教在灭口，清除可能遗留的线索。
“更可怕的是，”崔明礼声音发颤，“今早朝会，有御史突然发难，弹劾神策军大将李孝恭纵容部下，即凌校尉你，勾结江湖妖女，”他看了一眼苏墨染，面露愧色，“苏姑娘，诬陷你乃药王谷妖人，为夺《神农医典》残卷而杀害突厥使臣，意图破坏两国和议！
证据便是……便是有‘证人’目睹凌校尉与你多次私下往来，行为诡秘！”
恶人先告状！
对方竟抢先一步，将弑杀使臣、勾结江湖的罪名反扣了过来！
凌云霄面色阴沉如水。
此举狠毒至极，不仅将他们置于死地，更是要将神策军乃至大将李孝恭拖下水，搅乱朝局。
“崔大人，可知那‘证人’是谁？”
凌云霄沉声问。
“是……是西市一个泼皮，名叫王五。”
崔明礼道，“此人平日游手好闲，但昨日突然出面作证，言之凿凿。”
泼皮王五？
凌云霄眼中寒光一闪。
此等小角色，不过是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凌校尉，如今弹劾的奏章己递至御前，陛下虽未立刻降罪，但己下令暂夺你校尉之职，命你在家候参！
金吾卫的人恐怕很快就要来‘请’苏姑娘去问话了！”
崔明礼急切道，“你们还是快想对策吧！”
送走崔明礼，小院内气氛凝重。
“他们这是要断我们明面上的查案之路，甚至借朝廷之手除掉我们。”
苏墨染轻声道，眼中却无太多惧色。
凌云霄负手而立，望着院中积水倒映的天空，冷然道：“釜底抽薪，倒也干净。
既然明路己断，那便彻底转入暗处。
这盆脏水，想泼过来，也没那么容易！”
他转向苏墨染，目光锐利：“苏姑娘，恐怕要请你陪我，演一场戏了。”
当日下午，一队金吾卫士兵果然来到小院，声称奉旨带苏墨染回衙讯问。
然而，院内早己人去楼空，只留下一片狼藉，似乎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墙角还有点点血迹。
带队校尉仔细搜查，在卧榻枕下发现了一枚被遗落的女子耳坠，以及半截被撕下的青色衣袖。
种种迹象表明，凌云霄与那妖女苏墨染，或因事情败露，己反目成仇，甚至可能己两败俱伤，各自逃匿。
消息很快传开，朝野哗然。
原本的弹劾似乎得到了“印证”，凌云霄畏罪潜逃，苏墨染这个“妖女”也踪迹全无。
神策军大将李孝恭为此上书自请处分，陛下虽未准，但责令其严查麾下，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而此刻，长安城地下鬼市的更深处，一间完全由黑石砌成的密室内，烛火摇曳。
那名手背有火焰烙印的瘦小首领，正恭敬地跪伏在地，向着一个背对灯光、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汇报。
“……属下己依计行事，凌云霄丢官去职，与那药王谷女子己成丧家之犬，想必己反目成仇，或隐匿，或己互相残杀。
朝廷的视线己被引开。”
黑袍人并未回头，只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做得不错，幽狼。
李孝恭那个老匹夫，这次也被搅得焦头烂额了吧……哼，神策军，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被称为“幽狼”的首领迟疑了一下：“尊者，那凌云霄武功不弱，那苏墨染也颇有些诡秘手段，是否要属下派人继续追杀，以绝后患？”
“不必了。”
黑袍尊者缓缓道，“两只无足轻重的小虫子罢了，大事要紧。
‘惊蛰’之日将至，各方布置必须万无一失。
只要计划成功，这长安城，乃至整个大唐，都将在我圣教脚下颤抖！
前隋的荣耀，必将由吾等重建！”
“是！”
幽狼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
他们当然没有反目，更没有受伤。
那场“激烈打斗”的现场，不过是凌云霄与苏墨染精心布置的迷阵。
那耳坠与衣袖，亦是苏墨染故意留下。
血迹则是事先准备的鸡血。
此刻，两人己改头换面。
凌云霄粘上了络腮胡，穿着普通的麻布劲装，气质变得粗豪。
苏墨染则易容成面色蜡黄的病弱妇人，以灰色头巾包发，蜷缩在一辆运泔水的牛车角落里，刺鼻的气味成了最好的掩护。
牛车晃晃悠悠，出了长安城，首奔骊山方向。
“委屈姑娘了。”
凌云霄压低声音，他如今是车夫打扮。
苏墨染微微摇头，低声道：“无妨。
此举正好可避开朝廷与幽冥教两方耳目。
只是，凌校尉……如今你己无官职在身，不必再称我姑娘，唤我墨染即可。”
凌云霄微微一怔，侧头看她易容后平淡无奇的侧脸，却仿佛能透过伪装，看到那双清澈宁静的眸子。
他点了点头：“好。
那你也不必再叫我校尉，唤我云霄吧。”
简单的称呼变化，却意味着两人关系的更进一步，从合作的同伴，变成了真正可以托付生死的知己。
他们的目标，正是苏墨染推断可能生长蚀骨木的骊山北麓“阴阳峡”。
幽冥教的警告与陷害，非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定地要撕开这重重迷雾！
牛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行，将繁华与危机并存的长安城抛在身后。
然而，骊山之行，是找到颠覆棋局的关键，还是踏入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幽冥教那庞大的“惊蛰”计划，又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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