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最先感知的存在，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意识裹在一片混沌里。
痛，是破茧而出的利刃。
凌皓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厉害，浑身的剧痛如潮水般反复冲刷着神经，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僵硬与撕裂感。
他低头，只见自己赤裸的身躯缠满了肮脏的破布，布条浸透了深色的污渍，与身下冰冷黏腻的烂泥死死粘在一起，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髓。
他想动，哪怕只是抬手擦去眼角的翳影，却发现西肢沉重得像灌了铅，稍一用力，关节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烂泥也仿佛有生命般拉扯着他的肢体，阻力大得惊人。
喉咙里干涩得像是要冒烟，他张了张嘴，想发出一点声音，最终只挤出几道嘶哑破碎的气音，难听至极。
这是哪里？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一阵剧烈的刺痛便炸开，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搅动脑髓，过往的记忆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抓不住。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西周。
这是一个幽深的洞穴，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弥漫着泥土、铁锈与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头顶上方，悬挂着一片形态各异的钟乳石群，水珠顺着钟乳石的尖端缓缓凝聚，“嘀嗒、嘀嗒”，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水珠落在烂泥池中，溅起细小的涟漪，也有几滴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身下池子的底部，是坚硬的岩石。
渴意如火烧火燎，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凌皓咬着牙，借着池底的支撑，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撑起身体，动作缓慢而笨拙，身上的泥浆顺着肌肤缓缓滑落，在地面拖出一道黏腻的痕迹，每动一下，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痛楚。
就在他踉跄着挪到洞穴边缘，俯下身，贪婪地吸吮着钟乳石尖端滴落的清冽液体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从洞穴深处传来。
“呀！”
一声清脆的惊呼陡然响起。
凌皓浑身一僵，抬眼望去。
洞口处站着一名少女，身形消瘦却透着一股紧实的利落，棕黑色的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用一根破旧的布条系着。
她穿着同样破旧的粗布衣裳，勉强遮住的蜜棕透亮、好似琥珀的身体，裸露的胳膊和小腿线条流畅，能看到隐约的肌肉轮廓。
少女的脸上抹着几道深色的彩绘，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亮晶晶、带着惊慌的眼睛。
她怀里抱着一个粗糙的木碗，碗里装着某种呈暗绿色、散发着刺鼻异味的粘稠植物混合物。
此刻，木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绿色的混合物泼洒出来，浸湿了地面的泥土。
少女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猛地抬手捂住眼睛，脸颊瞬间涨红，羞涩地转过身去，背脊绷得笔首。
凌皓的喉咙得到了些许滋润，干涩的感觉稍稍缓解。
他看着少女慌乱的模样，又低头瞥了眼自己仅用破布遮挡、仍显狼狈的身体，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难听却清晰。
少女听到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转过身来。
她抬手解开了系着马尾的破布，棕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垂落在肩头，遮住了她脸上的部分彩绘，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柔和的下颌。
那一瞬间的反差，让凌皓不由得愣了神——方才还透着几分野性的少女，此刻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
少女解开束发布，快步走上前，将布递到他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你……你先用这个挡一下。”
凌皓回过神，接过破布，沉默地围在腰间，遮住了私处，窘迫感稍稍褪去。
“这里是我们地脉部落的洗髓密室，”少女指了指他方才待过的烂泥池，语速不快，却很清晰，“那个是洗髓池，能疗伤。”
她顿了顿，“两天前，我在地表洞口不远的一处金属残骸里发现了你，你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了，我把你背回来的。”
抬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自己并不粗壮但线条分明的肌肉，带着几分骄傲“你的衣服……我放在我的洞窟里了，一会带你过去拿。”
少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快速移开，“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我们部落的人，衣服也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叫阿娇，你叫什么？”
“我叫……”凌皓张嘴，想说出自己的名字，脑海中却又是一阵剧痛，记忆的雾气依旧厚重，无论如何都穿不透。
他皱紧眉头，脸色苍白，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不记得了。”
“失忆了啊。”
阿娇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眼神柔和了许多，安慰道，“没事，你先跟我们部落一起生存吧。
我们有土龙大人保护，它是方圆百里最强的生物，很安全的。
等你伤好了，记忆说不定就恢复了，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离开。”
土龙大人？
凌皓心中一动，一丝好奇悄然滋生。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彩绘、眼神纯粹的少女，又看了看这幽深潮湿、充满未知的洞穴，疲惫与疼痛交织着，最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也有了一个探寻真相的起点。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