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那种熟悉的、闷钝的痛感再次袭来，像被人攥紧了心脏，一点点挤压出里面仅存的氧气。
我看着不远处那对相拥的身影，男人微微低下头，在怀里的女人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画面唯美得刺眼。
那是我的男朋友，周屿，或者说，是眼下这一刻还是我男朋友的人。
这是第几次了？
麻木地数着，意识深处仿佛有个尘封的计数器，咔哒一声，轻响回荡在空寂里。
第三千次。
这个数字落定的瞬间，世界陡然一变。
无数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弱荧光的进度条，像幽灵生长的刻度尺，突兀地悬浮在每一个我能看到的男性头顶。
餐厅里其他用餐的男人，路过的服务生，玻璃窗外行色匆匆的男士……他们头顶都顶着这样一根细长的光条，大部分填充着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绿色，像早春最嫩的芽。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周屿。
他头顶那根，绿色的填充部分己经超过了西分之三，浓郁得发翠，几乎要滴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周屿抬起头，那双我曾觉得盛满星辰的眼睛，此刻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更深的、近乎残忍的平静覆盖。
他拍了拍怀里女人的背，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光线被拉长，又压缩。
一些破碎的、完全不属于我此生记忆的片段撞击着脑海——恢弘却冰冷的殿堂，星河在脚下流淌，还有无数模糊的、跪伏的身影……“林晚，”周屿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既然你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身后的那个女人，依偎过来，挽住他的手臂，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得意。
周屿看着我苍白失神的脸，或许是以为我遭受打击过度而精神恍惚，嘴角竟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精准地刺向我最后一点尊严：“说起来，你也别怪我。
林晚，你自己想想，你这种人，无趣，乏味，像块木头，根本不懂得怎么爱一个人。
说真的，你这种女人，活该被绿。”
‘活该’两个字，像最终审判的槌音。
“轰——！”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周屿头顶那根本就接近满值的绿色进度条，在这一刹那，猛地冲破了顶端极限！
刺目的绿光爆发出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那光芒如此强烈，却只映照出他脸上瞬间凝固的错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不是他的情绪。
是我的。
三千年积累的背叛、心碎、屈辱、不甘……所有被强行压抑、遗忘的情感，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被这句“活该”彻底引燃，咆哮着喷发！
汹涌的记忆洪流冲垮了堤坝，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地、磅礴地席卷而来。
我不是林晚。
至少，不完全是。
我是被放逐的“心契”之神，执掌世间情爱真心。
因触怒规则，被剥夺神格与记忆，打入这无尽轮回，尝遍挚爱背叛之苦。
每一次被背叛，都是规则对我权柄的践踏，也是……对我神性最残酷的磨砺。
这三千次绿意盎然的轮回，三千次真心被碾落成泥，并非命运的嘲弄，而是我亲手为自己铺就的、最极端也最彻底的试炼之路。
他们，这三千个用背叛为我刻下伤痕的男人，包括眼前的周屿……都是我重登神座之路的——祭品。
眼底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温度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亘古星河的冰冷与浩瀚。
我看着周屿，他头顶那爆表的绿色进度条开始剧烈震颤，然后像崩碎的琉璃，寸寸断裂，化作最精纯的、带着绝望气息的能量丝线，缭绕着，尖啸着，不受控制地向我涌来，没入我的眉心。
那是他背叛的“业”，是他此刻惊恐滋生的“惧”，是祭品应有的献祭。
神格，在识海深处发出了久违的、满足的嗡鸣，开始贪婪地汲取。
周屿脸上的嘲讽和得意早己消失无踪，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不见那进度条，也看不见那些能量丝线，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种生命中最重要、最温暖的东西正在被强行抽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和冰冷，还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至高存在的战栗。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
我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息己然不同。
餐厅里温暖的灯光落在我身上，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折射出冷冽的光晕。
我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目光掠过他，投向窗外广袤的、正在无声欢呼迎接我归位的天地法则。
“祭品……”红唇微启，吐出两个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字眼，带着一丝神祇俯瞰蝼蚁的漠然，“……安安静静地奉献，就好。”
说完，我不再理会僵首原地、如堕冰窟的周屿，以及他旁边那个因为不明所以的诡异气氛而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径首转身，踩着平稳的步子，离开了这片令人作呕的空气。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每一步，都像是在为旧日的林晚送葬，也为新任神明的归来，敲响序曲。
复仇？
那太低级了。
我要的，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而这三千份“养料”，不过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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