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清脆的喷嚏声从柜台底下钻出来时，林小满正用镊子夹着块指甲盖大的银色碎片，试图把它塞进玻璃罐里。
这声喷嚏来得突然，带着股子甜丝丝的草莓味，吓得她手一抖，镊子“当啷”掉在金属桌面上，碎片也骨碌碌滚到了老K的充电线旁边。
“说了多少遍，别对着商品打喷嚏。”
老K的机械臂“啪”地拍在林小满后脑勺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这台机器人的外壳早就掉了漆，露出底下斑驳的黄铜色线路，唯一还亮着的光学镜头闪着昏黄的光，像只没睡醒的老猫。
它用另一只更灵活的机械爪捡起碎片，对着头顶的应急灯照了照，“这可是M78星云边缘的原生黑洞凝结体，再让你折腾几次，真要在店里炸出个虫洞了。”
林小满揉着后脑勺，蹲在地上扒拉着散落的零件——那是她今早刚从星港废料堆里捡回来的，据说是三百年前联邦巡逻舰的导航核心。
“知道啦知道啦，”她嘟囔着，指尖突然触到一块冰凉的金属，翻过来一看，是枚边缘磨得发亮的六角形徽章，上面刻着半朵模糊的蔷薇，“老K，你看这是什么？”
老K的镜头转了过来，光圈缩了缩，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数据库无匹配信息，”它顿了顿，机械臂突然卡顿了一下，像是信号干扰，“……检测到微量生物磁场残留，与店主基因序列存在37%重合度。”
林小满挑眉，把徽章揣进兜里。
这种“巧合”在她这破店里不算稀奇，毕竟她连自己爸妈是谁、怎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星港来的都记不清，身上揣着点来历不明的东西，倒也合理。
她站起身，拍了拍沾着油污的工装裤，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全息日历——星历3024年，雨燕座流星雨爆发日。
按照往年的规矩，这种“浪漫日子”总能吸引些脑子不清醒的顾客，抱着些莫名其妙的“宝贝”来换更莫名其妙的愿望。
“叮铃——”挂在门口的能量风铃突然响了，不是被风吹的，是被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气压撞响的。
林小满抬头，就看见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阴影把他半个身子罩在里面，露出来的手臂是银灰色的机械义肢，指关节处还沾着暗红色的凝固液体，不知道是油还是别的什么。
“欢迎光临，”林小满抄起柜台上的搪瓷杯喝了口热水，杯子上的“星尘杂货铺”五个字掉了俩，只剩下“星杂铺”，“规矩懂吧？
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换你最想要的。”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光线终于照清了他的脸。
左半边脸是正常的人类肤色，右半边却覆盖着层薄薄的生物仿生皮肤，眼下有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高温物体烧过。
他的眼神很沉，像星港外那片永远黑沉沉的宇宙，落在货架最上层那罐黑洞碎片上时，才微微动了动。
“我要换时间，”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回到三个月前。”
林小满差点把水喷出来。
“大哥，你知道时间有多贵吗？”
她指了指天花板上晃悠的吊灯，“去年有个仙女座的王子想来换一天，把他那艘镶满宝石的皇家星舰都押这了，我都没答应。”
男人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机械臂，掌心摊开。
那里躺着一枚鸽子蛋大的种子，外壳是半透明的乳白色，里面像有星河流转，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光。
林小满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住了。
不是因为种子好看，而是……她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她看到某些“特别”的东西时就会出现——比如老K偶尔卡顿的数据流，比如星港废料堆里那些刻着奇怪符号的金属板，再比如现在这枚种子。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
“星核种子，”男人的喉结动了动，“从……盖亚星的废墟里挖出来的。
据说能让死星复燃，但对我没用。”
他顿了顿，机械指节捏得发白，“它是我现在……唯一能称得上‘珍贵’的东西了。”
林小满盯着那枚种子，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
梦里有片火红色的森林，风吹过的时候，树叶会发出铃铛一样的声音，一个模糊的女人抱着她，说：“等种子开花了，我们就回家。”
“你要回到三个月前做什么？”
她没接种子，反而问了句废话。
男人的眼神暗了下去，像是被按灭的星灯。
“杀一个人。”
“啧，”林小满咂咂嘴，从货架上拿下那罐黑洞碎片，玻璃罐里的碎片又开始不安分地动，发出细碎的“呜呜”声，像在哭，“杀人啊……那可就得加钱了。”
她把玻璃罐推到男人面前，指尖敲了敲罐壁：“看见没？
这玩意儿，能吞噬一切有形之物，包括时间留下的痕迹。
但它有个毛病，”林小满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它爱吃草莓糖，你要是不给它喂，它就敢在你兜里炸出个小黑洞，把你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似乎在判断这疯疯癫癫的少女说的是不是真话。
最终，他把那枚星核种子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成交。”
林小满一把抓起种子，塞进工装裤的内袋里，动作快得像怕被抢。
然后她把玻璃罐往男人怀里一塞，“拿好，记住，每天喂一颗草莓糖，别让它接触强光，不然……”她话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红蓝色的光透过能量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抓起玻璃罐转身就想从后门跑，却被老K突然伸出来的机械臂拦住了。
“检测到联邦星际卫队信号，距离星港0.3光年，”老K的光学镜头转向男人，光圈急促地闪烁着，“目标锁定：前联邦第七机甲团上尉，陆承宇，因涉嫌窃取盖亚星核心数据，被通缉97天。”
陆承宇——现在林小满知道他名字了——的机械臂瞬间绷紧，手背上的武器接口弹出，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林小满却突然笑了，她从柜台底下摸出个东西，往地上一扔。
那是个巴掌大的金属球，落地瞬间炸开一团白色的烟雾，带着浓郁的草莓味。
烟雾里，她听见老K在骂骂咧咧：“林小满你个小兔崽子！
又拿我的烟雾弹喂黑洞碎片！”
“走后门！”
林小满拽着陆承宇的胳膊就往后跑，他的机械臂冰冷坚硬，却在被她碰到时微微一颤，“老K，顶住！
回头给你换条新的充电线！”
烟雾弥漫中，陆承宇听见那台破机器人用它那卡顿的声音吼了句：“记得加草莓味的润滑剂！”
后门通向星港的废弃管道，潮湿的空气里飘着铁锈和霉味。
林小满跑得飞快，工装裤的裤脚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承宇跟在她身后，机械义肢在管道壁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你为什么帮我？”
他突然问，声音被管道的回声放大，显得有些空荡。
林小满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脸上沾了点灰，却笑得眼睛发亮：“因为你给的东西，我喜欢啊。”
她顿了顿，摸了摸内袋里那枚温热的种子，轻声说：“而且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陆承宇的脚步顿了一下，阴影里，他右半边覆盖着仿生皮肤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
但他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跟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钻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管道外，警报声越来越近。
杂货铺里，老K用机械臂抓起林小满忘在柜台上的那枚蔷薇徽章，光学镜头对着徽章上模糊的纹路，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叹息。
数据库深处，一段被加密了三百年的视频碎片突然闪过——火红色的森林在燃烧，一个穿着联邦军装的女人把一枚种子塞进怀里，对着镜头外的人说：“小满，等妈妈回来……”视频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雪花状的白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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