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暮春,空气里浮动着湿润的青草气味,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纸墨香。
沈砚之坐在书房里,指尖拂过恩师遗下的一摞古籍。
这些书卷的边角都己泛黄卷曲,承载着一个逝去之人的体温与时光。
他神色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
恩师于他,亦师亦父。
一本《山海异闻录》的残卷吸引了他的注意。
书皮破损得厉害,内页的纸张却比其他古籍坚韧几分。
他随手翻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页从书页间隙滑落,悄无声息地躺在花梨木地板上。
那是一幅舆图。
只是一半的舆图。
沈砚之将其拾起,指腹触及纸面,眉心微微一蹙。
这纸质坚韧,墨迹崭新,绝非与古籍同寿之物。
舆图右上角用小篆清晰地标注着三个字——无妄山。
一个他从未听闻过的地名。
他的视线顺着山势脉络下移,最终定格在图中央。
那里绘制着十二口悬棺,以一种诡异的阵法排列。
而每一口悬棺的棺底,都刻着一个繁复而奇特的纹样。
沈砚之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纹样,他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快步走到书案前,从一个紫檀木盒中捧出一方案台。
砚台通体乌黑,质地温润,是沈家祖传之物。
砚底,正雕刻着与舆图上一模一样的纹样。
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天灵盖,让他握着砚台的手指微微发白。
恩师在世时,从未与他谈及过什么“无妄山”,更未见过这方砚台的底部刻痕。
这图,究竟是谁夹入书中的。
夜色不知不C觉间浸染了窗棂,将书房内的光线一寸寸吞噬。
沈砚之点亮一盏烛火,豆大的火苗在寂静中轻轻跳跃。
他将舆图重新铺在案上,借着烛光再次审视。
图上那些朱砂绘制的线条,在摇曳的火光下,竟隐隐透出一种流动感,宛如活物的血脉。
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从书房外幽幽传来。
那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一个孩童在哼唱着什么。
“黑木棺,悬高山……红丝线,缝嫁衫…………血来换……”歌词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却让“棺木”与“血”这两个字眼清晰地钻入沈砚之的耳中。
他猛地起身,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庭院里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月光下空无一人。
那歌谣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心头那股愈发强烈的不安感,却真实得让他胸口发闷。
他重新关上窗,目光在恩师的遗物中逡巡,最终落在一个未曾开启的信匣上。
他打开信匣,翻找片刻,一封没有署名的密函赫然在列。
信封上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寄件人,只用蜡油封得死死的。
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纸上寥寥数语,字迹却是恩师的笔法。
“砚台为钥,切记。”
“时辰将至,勿寻。”
时辰将至?
什么时辰?
窗外,一道黑影倏忽闪过。
那影子极快,只在窗纸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孩童剪影,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同一瞬间,书案上的祖传砚台表面,一道暗红色的血丝一闪即逝。
沈砚之以为是烛光晃出的错觉。
可那股预示着极致危险的冰冷触感,己经牢牢攫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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