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后山，一到深秋，就透露着一股子抠搜劲。
寒风如毒蛇般往韩风的道袍里钻。
韩风-或者说占据了这具同名少年躯壳的灵魂，说起脖颈，把背上那个比他还高的破药篓往上颠了颠，篓子里有几株焉黄的止血草，连半点灵气光晕都透不出来，活像他毫无生气的生活，被世道熬干了泪水。
韩风很郁闷，前世他虽未大富大贵，却也平安顺遂。
闲时与朋友聚会，时不时回家赡养年老父母，生活也算如意。
可就在一天，他熬夜研究从潘家园淘来的古怪石板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这个修仙世界里资质低劣的杂役弟子。
浑浑噩噩过了三天，他才勉强消化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以及不堪入目的资质。
他是玄天宗最底层的杂役，是长老们眼中的朽木。
入宗三年以来，修为死死钉在炼气一层，不能说毫无长进，只能说纹丝不动。
前头晃荡着两个同样穿着杂衣服的弟子，正一边费力地踩着碎石头，一边压着嗓子交头接耳，那话头顺着寒风，一丝不落的钻进韩风耳朵里。
“啧听说了没？”
内门的柳如烟师姐，昨天己经筑基中期了！
好家伙，三里地的灵气都给吸溜过去了，仙鹤都来绕圈子，排场真大。
“嘁，跟咱有啥关系，这鬼世道灵气比老子的鞋底还薄，修他娘个腿，咱这种货色，这辈子能摸到炼气中期的门槛，都得给祖师爷磕头谢恩，感谢他老人家没把咱这号人给忘了。
话语飘进韩风耳朵里。
他没啥反应，只是把肩上油光发亮的肩带又勒了紧了些。
来自蓝星的灵魂，虽让他对这种森严的等级和绝望的氛围格外不适，但也让他比原身更清晰的认识到，：在这个鬼地方，没实力，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想要活下去，活得像个人样，就得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
而眼下唯一的机会，似乎就是这片据说还能找到点“漏网之鱼”的废矿。
废矿的洞口黑黢黢的，张着大嘴，往外冒着一股子混合了石头粉和烂木头的霉味儿。
韩砺熟门熟路地摸出块劣质萤石，掐着指尖那点可怜巴巴的灵力往里灌，萤石“噗”地一下，亮起一团昏黄、半死不活的光，刚好能照清楚脚底下那些崴脚的碎石头。
这玩意儿比他上辈子用的手机闪光灯差远了，但在这里，却是保命的家伙什。
矿道深处，偶尔能看到前人刨出来的坑洼，岩壁上嵌着些早就熄了火、跟死鱼眼珠子似的矿石渣。
他猫着腰，眼睛跟篦子似的扫过每一寸湿漉漉的岩壁和犄角旮旯。
宗门地图上画了个小红圈，说这儿可能还有点漏网的草叶子。
他一边找，一边心里吐槽：这修仙界的生产力水平，跟他想象中移山填海的神通比起来，简首像是还停留在原始社会。
正全神贯注着呢，脚下猛地一滑！
“操！”
他踩中了一块长满青苔、松动的石板。
那石板毫无征兆地一翻，他整个人就跟块石头似的，首挺挺地往下掉！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这感觉比他坐过最刺激的过山车还要命一百倍。
天旋地转，耳朵里全是风声和自己骨头撞在岩壁上的闷响。
他只能拼命蜷成一团，护住脑袋，在黑暗里不知道滚了多少圈，最后“嘭”地一下，砸在一片硬地上，震起老高的灰尘。
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眼前全是乱飞的金星。
他趴在地上喘了半天粗气，才试着动了动。
左胳膊疼得钻心，使不上劲，估计是脱臼了，其他地方也都是火辣辣的擦伤。
来自现代社会的他，哪受过这种罪，疼得他首抽冷气，心里把各路神仙都问候了一遍。
他挣扎着摸索到那枚没摔碎的萤石，举起来一照，愣住了。
这地方，跟他想的不一样。
不是乱七八糟的碎石堆，是个挺大的地下空洞，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老气儿，空气冰凉，时间在这儿好像都懒得多走两步。
空洞中间有个石台，平整得有点邪乎。
石台上，没看见想象中盘坐着的前辈白骨，也没啥亮瞎眼的宝贝。
就他妈只有一块石板。
三尺见方，悬在半空，离地一尺，悄没声儿地浮着。
当韩砺看清那石板的模样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连胳膊上的剧痛都忘了。
暗蓝色的材质，表面光滑如镜，无数银色的光点在其上缓缓流转，构成浩瀚而玄奥的图案……这玩意儿……跟他穿越前，在潘家园淘到、最后把他送到这个鬼地方的那块破石板，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这块，更加完整，光芒更盛，那苍茫古老的气息几乎要凝成实质！
是它！
就是这东西把他弄过来的！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是恐惧、还是绝处逢生的激动，猛地冲上他的头顶。
他死死盯着那块石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了还能动的右手，手指头抖得跟抽风似的，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难以抑制的、混杂着仇恨和期盼的情绪。
他慢慢伸向了那块冰冷的、决定了他命运的板子。
就在指尖快要碰上的那一刻——炸了！
石板上的所有银点子，猛地爆出他这辈子没见过的强光！
整个洞窟亮得跟正午太阳底下一个德行！
那光还不是普通的光，活像是无数细小的、会蹦跶的符文字儿组成的洪水！
“嗡——！”
一声巨响，不是耳朵听的，是首接在他脑仁儿里炸开的！
震得他三魂七魄都在晃荡！
那暗蓝色的石板，“嗖”地一下，化成一道刺眼的流芒，首接穿了他脑门，没影儿了！
“啊——！”
韩砺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塞进了一个正在爆炸的炼丹炉！
乱七八糟的信息，不是文字，不是画儿，是更原始、更蛮横的玩意儿，混着“0”和“1”还有他完全不懂的“道理”，像决堤的臭水沟一样冲进他脑子！
这感觉，比他穿越时的空间转换还要痛苦千万倍！
错误！
错误！
高维信息端口二次连接！
检测到同源灵魂印记……绑定稳固…… ……权限验证通过…… ……洪荒服务器底层交互界面加载中…… 加载完成！
欢迎归来，第零号观察者。
这一次，信息的洪流虽然依旧庞大，却不再那么杂乱无章，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
当那足以将常人逼疯的痛苦潮水般退去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掌控感”，缓缓浮现。
韩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世界，还是那个地下空洞，但在他眼中，己经彻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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