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鎏金铜灯映着满殿明黄，云裳垂首立在丹墀下，指尖悄悄攥紧了月白襦裙的衣角。
她能清晰听见头顶上传来的、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那声音像一道无形的线，将她的名字与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牢牢系在一起。
“‘云想衣裳花想容’，此乃天赐的祥瑞！”
皇帝的笑声回荡在殿内，目光扫过阶下的云裳，又转向身侧一袭玄色劲装的男子，“皇弟，你镇守边关三年，劳苦功高。
朕便将工部侍郎之女云裳，赐婚于你，择日完婚，也好有人为你打理王府，解你后顾之忧。”
云裳顺着余光望去，只见那被称作“皇弟”的苏容微微颔首。
他身形挺拔如松，脸上带着几分沙场磨砺出的冷硬，即使对着皇帝，眉眼间也没多少温度。
他的目光掠过她时，没有停留，仿佛她不是即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只是一件顺应“预言”送来的物件。
赐婚的旨意来得突然，却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自半年前有人在皇帝面前提起“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诗句，又恰巧点出京城有位名唤“云裳”的官家小姐，而战功赫赫的靖王名为“苏容”后，京中便流言西起，都说这是天定的缘分。
如今圣旨落地，不过是将这桩“佳话”坐实罢了。
云裳心中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因名字而被选中的“替身”。
她甚至听说，这位靖王殿下年少时曾在江湖游历，心中或许早有牵挂——那牵挂，定然不会是她这个规规矩矩的官家小姐。
三日后，靖王府张灯结彩，红绸挂满了朱漆回廊，却处处透着几分敷衍的清冷。
拜堂时，苏容的动作标准却疏离，与她交拜的瞬间，云裳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首到送入洞房，红烛摇曳映着满室喜庆，他才终于开口，声音与殿内的温度一样凉。
那温度仿佛是被寒风吹过一般，凉得让人不禁打个寒颤，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丝丝凉意正透过肌肤，渗入骨髓，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你我都清楚这场婚事的由来。”
苏容解下腰间的玉带，目光落在她盖头边缘的金线绣纹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往后在王府，你做你的王妃，打理好府中事务，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至于夫妻之实——不必当真。”
云裳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沿，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褪去。
她早有预料，却还是被这首白的“约定”刺得心口发紧。
她缓缓抬起头，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见苏容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衣袍扫过地面，没有一丝留恋。
红烛燃到夜半，烛泪滴落在喜帕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云裳独自取下盖头，看着镜中一身大红嫁衣的自己，忽然想起白日里母亲偷偷塞给她的话：“裳儿，守住王妃的位置，就是守住云家。”
她轻轻抚摸着嫁衣上绣着的云纹，那云纹飘逸灵动，像极了她偏爱的青色与白色。
只是此刻，再灵动的纹样，也暖不了这满室的冰冷。
她低声轻叹，不知这场因诗而起的婚姻，究竟会将她引向何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她的发间，也落在那盏燃了一半的红烛上，明明灭灭，如她此刻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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