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霄把半本《碎星指谱》揣进怀里时，夕阳正把景城武教的土墙染成暖橙。
他攥着衣角快步穿过后院，槐树叶落在肩头，像李香早上沾在羊角辫上的草屑——方才先生那句“根基在气，不在指”还绕在耳边，指尖残留的朱砂暖意，竟比怀里的残谱更烫。
“罗霄！”
李香的声音从槐树下传来，竹篮里的槐树叶晃了晃，她手里捏着个亮晶晶的东西，“你看，我把蛛巢摘下来了！
这丝真的是冰蚕丝，对着光看有蓝光呢！”
她踮着脚把丝递过来，指尖蹭到罗霄的手背，带着刚摘完树叶的凉意。
罗霄接过冰蚕丝，细得能随风飘，却韧得扯不断。
他忽然想起穿越那年，在牛圈里捡到的半根尼龙绳，当时他攥着那根绳想，要是能有根结实的线，就能把摔碎的瓷碗粘起来。
而现在，他手里的冰蚕丝，怀里的残谱，身边的李香，好像正把这个陌生世界的碎片，一点点粘成属于他的模样。
“先生说，练《碎星指谱》得先把《基础气感诀》练扎实。”
罗霄把残谱拿出来，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写着“指劲者，气之所聚，骨之所托”，“咱们以后每天早上去后山竹林接晨露，白天练气，晚上琢磨指谱，怎么样？”
李香眼睛亮起来，把竹篮往地上一放，伸手拍了拍罗霄的胳膊：“好啊！
我还在竹林边发现了块平整的石头，刚好能当练功台。
对了，我昨天去粮店换糙米时，掌柜说下个月西盟学院会来邻城招生，咱们要是能在那之前突破到引气中期，说不定能去试试！”
罗霄点点头，指尖划过残谱上的字迹。
他知道引气中期没那么好突破——景城武教里，能在十六岁前到引气中期的，也就赵虎几个。
可他摸了摸胳膊肘上还没好的擦伤，想起赵虎踩在他木剑上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难走的路，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当晚，两人坐在李香住的小土屋里，就着油灯的光看残谱。
李香把刻着《基础气感诀》的木片摆了一地，对照着残谱上的运气法门，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经络图。
“你看，《碎星指谱》要把气聚在指尖，得先打通手少阳三焦经，可咱们现在连手太阴肺经都没通全。”
李香指着图上的线条，眉头皱了皱，“先生说的对，根基太重要了。”
罗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穿越前的同桌，每次考前都会帮他画重点。
那时候他总觉得，读书是件没意义的事，首到穿越后才明白，有人陪着一起为目标努力，是件多难得的事。
他拿起一块木片，上面刻着“气沉丹田，意随气走”，轻声说：“慢慢来，总会打通的。”
接下来的日子，天还没亮，后山竹林里就多了两个身影。
李香提着陶碗接晨露，罗霄在石头上练《基础气感诀》，晨光穿过竹叶洒在他们身上，把晨露照得像碎星星。
有时候练到太阳出来，两人会坐在石头上分吃一块麦饼，李香总把麦饼上的芝麻都挑给罗霄，说“你练指劲费脑子，得多吃点”。
可进步并没有那么快。
半个月过去，罗霄的内息还是只能在手臂里走半圈，指尖的朱砂练得脱皮，却连块软木都戳不破。
有天晚上，他坐在石头上发呆，看着手里的残谱，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西盟学院招生在即，他连引气中期都摸不到边，还想靠指谱出头，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在想什么？”
李香提着灯笼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我娘以前说，练不下去的时候，吃点甜的就好了。”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麦芽糖，是她用攒了半个月的铜钱买的。
罗霄接过麦芽糖，放进嘴里，甜意慢慢散开。
他看着李香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泄气。
“明天咱们试试把晨露和朱砂混着内息揉指尖，”他说，“残谱上写着‘晨露养指，朱砂聚气’，说不定能行。”
第二天早上，罗霄按照残谱上说的，把晨露和朱砂混在手心，运起内息往指尖揉。
刚开始只觉得指尖发麻，揉了半个时辰，忽然有股暖流顺着指尖往手臂走，像是打通了什么堵塞的地方。
他惊喜地看着指尖，朱砂竟在指尖凝了个小小的红点，不蹭就不掉。
“成了！”
罗霄激动地抓住李香的手，“你看，指尖能聚气了！”
李香看着他指尖的红点，也笑了：“我就说你能行！
咱们再练练，说不定下个月就能突破引气中期！”
可他们没等到突破的那天。
三天后，西盟学院的人提前来了景城，不是来招生，是来“选苗子”——据说西盟学院要组建一支少年队，去参加两月后的“青武会”，所以提前到各地武教挑选有天赋的学员。
消息传到景城武教时，所有人都涌到前院。
罗霄和李香挤在人群后面，看见三个穿着青色校服的人站在台上，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眼神锐利得像能看透人。
先生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学员的名册，却没敢开口推荐——上次西盟学院来，说景城武教“没可雕琢的石头”，这次怕是也一样。
“景城武教的学员，都把内息运到手掌上，我看看。”
山羊胡老者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
学员们纷纷运起内息，赵虎的手掌泛着明显的红光，引气中期的内息让老者点了点头。
轮到罗霄时，他运起内息往手掌走，可指尖的红点却没亮——他的内息还是太弱，只能在指尖聚一点，根本显不出来。
老者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转向下一个人。
李香的内息比罗霄稍强，可也只是引气初期的水平，老者同样没在意。
“就赵虎一个吧。”
老者对先生说，“明天让他跟我们走，去西盟学院集训。”
人群里响起一阵羡慕的声音，赵虎得意地扬起头，看罗霄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罗霄攥紧拳头，指尖的朱砂好像在发烫——他明明离突破只差一点，却连被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先生，我想试试。”
罗霄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都看向他。
所有人都愣了，先生赶紧拉他：“罗霄，别胡闹，西盟学院的人不是……哦？
你想试什么？”
山羊胡老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引气初期的内息，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我练了《碎星指谱》，”罗霄往前走了一步，举起手，“我能在指尖聚气，虽然现在只能戳破软木，但我觉得我有潜力。”
人群里响起哄笑声，赵虎喊道：“就你那破指法，还想跟西盟学院的人比？
别丢人了！”
老者却没笑，盯着罗霄的手：“你说你能聚气？
给我看看。”
罗霄深吸一口气，运起内息往指尖走，这次他把所有内息都聚在指尖，终于，那个小小的红点亮了起来，在阳光下像颗小红豆。
老者的眼神变了变，走下台，拿起一块木板递给他：“戳一下我看看。”
罗霄接过木板，指尖对准木板，把内息全灌进去——“噗”的一声，指尖戳进木板半寸，留下个小小的洞。
全场安静了。
先生瞪大了眼睛，李香激动地攥紧了手。
山羊胡老者拿起木板，看了看那个洞，又看了看罗霄：“你这指法，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偷偷练的，先生刚给了我半本残谱。”
罗霄老实回答。
老者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好个‘自己练’。
景城武教，这次倒是有两块可雕琢的石头——赵虎，还有你，罗霄。
明天一起跟我走。”
罗霄愣住了，李香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又蹦又跳：“太好了！
罗霄，你做到了！”
夕阳再次落在土墙上时，罗霄坐在槐树下，手里拿着那块被他戳破的木板。
他想起三个月前，蹲在这里接晨露的自己，想起实战课上摔在地上的自己，忽然觉得，所有的坚持都没白费。
“明天就要去西盟学院了，”李香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收拾好的布包，“我把冰蚕丝也带上了，以后咱们还能一起练指谱。”
罗霄点点头，看向远处的山——西盟学院在山那边，据说那里有最好的功法，最好的老师。
可他知道，不管到哪里，他的根基都在这里——在景城武教的槐树下，在碗里的晨露里，在指尖的朱砂里，在身边这个笑着的姑娘眼里。
第二天一早，罗霄和赵虎跟着西盟学院的人离开景城。
李香站在门口，挥着手喊：“罗霄，你要好好练，我会努力突破引气中期，去找你的！”
罗霄回头，挥了挥手，阳光落在李香的羊角辫上，像撒了把碎金。
他攥紧怀里的残谱，指尖的朱砂好像又开始发烫——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要守护的人，有要实现的梦，有在凡尘里，一点点筑起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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