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威风凛凛的骠骑女将军。
七岁抚枪，九岁上战场，十二岁便单枪匹马连攻三城。
归城那日，却像条狗一样跪着爬过街，人人喊打。
清荷……
我的夫君秦沐阳红着眼眶跪下，颤抖着手替我拢好散乱的鬓发。
为夫信你是清白的
可就是他，昨夜挑断我的脚筋，逼着我捡起那些通敌密信。
铡刀落下，我的头滚落一旁。
表妹苏昭昭捂着孕肚，尖叫着躲进秦沐阳怀里。
再睁眼，我回到了出征前夜。
厢房里，秦沐阳正和苏昭昭翻云覆雨。
我握紧手中的虎符，冷笑出声。
这一世，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1.
将军，西厢房的灯还亮着。
丫鬟春桃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
我放下擦拭长枪的布帛，指尖在锋刃上轻轻一划——很好，足够锋利。
去请老将军来。
我起身披上外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说，祠堂的香炉倒了。
西厢房的门被我踹开时，床榻上的两人甚至来不及分开。
苏昭昭尖叫一声，慌忙扯过被子遮掩。
表、表姐……
她吓得脸色煞白，眼泪说来就来。
是姐夫说夜里风大，来给我送安神汤……
秦沐阳赤着上身，慌慌张张地滚下床。
清荷你听我解释
我反手抽出供桌上的家法鞭，用力抽在他背上。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把安神汤送到我表妹床上的?
还有你，苏昭昭
我拖着鞭子走向她。
我平日里把你当作亲妹妹，府里上下也都以嫡女之礼待你，你究竟是有何不满，要……要与我的夫君勾结?
前世死前的景象在我脑中闪过，我气得双手颤抖，脑袋直发懵。
上辈子的我还真是傻，整日沉迷练武、投身于战事，竟没看出一点这二人的私情。
我奋力举起鞭子，秦沐阳见状，连滚带爬地护在了苏昭昭身前。
清荷，你我之事，与昭昭无关
放肆
老将军匆匆赶到，看到这场面，将虎头杖重重杵在地上。
我苏家祠堂前，岂容你们这般污秽
秦沐阳连忙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渗出血丝。
岳父大人小婿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清荷的面子上……
闭嘴
我一鞭子抽裂他的衣襟，一枚玉佩落地，虽然摔得四分五裂，但我却一眼看出——那上面有萧国皇室的狼头纹。
我眯起眼睛。
前世，就是这枚玉佩，成了我通敌叛国的铁证。
拿纸笔来。
我冷声道。
今日，我苏清荷，要休夫
2.
笔还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百里加急萧国夜袭落雁谷，圣上命苏将军即刻出征
传令兵满头大汗地跪下，手中明黄圣旨刺得我眼睛生疼。
秦沐阳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却被我一脚踩住手掌。
夫君别急。
我弯腰凑近他耳边，轻声道。
等我回来，再慢慢跟你算账。
上一世我并未前往西厢房捉奸，因此也没有发现秦沐阳的那个带有萧国狼头纹的玉佩。
看来我的好夫君，还有别的秘密。
3.
军队在落雁谷外扎营时，我的手心全是汗。
上一世，我们就是在这里中了埋伏。
父亲为了救我，被乱箭射死在我面前。
不知道重来一世，我有没有机会将这一切扭转?
将军，喝口水吧。
赵逸卓递来水囊。
我抬眼看向他，摇了摇头。
这个赵逸卓同我一样，自幼便入了军营，我们整日在一起训练，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不过他父母双亡，身世是个谜。
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吗?
有了前世的经验，我需要提前预防。
还没。
他皱眉看着远处的山谷。
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4.
晚上我又做了噩梦。
梦里我回到了那个绝望的雨天，父亲满身是血地倒下，雨水把他的白发粘在脸上。
我拼命想抓住他的手，却怎么也够不着。
将军醒醒
听到动静，我挣扎着睁开眼，赵逸卓正半跪在我的床榻边。
帐外的火把照进来，能看见他眉头皱得很紧。
我没事。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去休息吧。
他没动，反而递来一块布巾。
擦擦脸，
顿了顿又说。
明天我带队去探路。
天亮前，哨兵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是副将张诚。他怀里揣着我们的布防图，正想往山谷里溜。
谁指使你的?
我冷声问。
他刚要开口，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
小心
我下意识转身，却看见赵逸卓已经扑了过来。一支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了帐篷上。
远处，几个黑影正快速消失在晨雾中。
追不上了。
赵逸卓捂着流血的胳膊。
先把这家伙关起来。
我盯着张诚惨白的脸，突然想起上一世在刑场上，就是这个人站在赵逸卓的身后。
5.
军中奸细被捉，供出了一切。
落雁谷的朝阳染红了半边天。
敌军旗帜一个个倒下。
这一仗打得漂亮——没有中埋伏，没有惨烈的牺牲，父亲的银甲甚至没沾上多少血。
报萧国主将已被生擒
传令兵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我握紧长枪跳下马，双腿却突然一软。
真是奇怪，这次我并未受伤，为何双腿还是隐隐作痛?
将军
秦沐阳一把扶住我，手掌稳稳托住我的肘部。
我摇摇头示意没事，却看见他眉头皱得死紧。
你的腿……
不碍事。
我推开他的手。
去看看俘虏。
6.
庆功宴上，篝火映红了将士们的脸。
老将军拍着我的肩大笑。
我儿用兵如神那萧国蛮子怕是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们怎么识破了他们的埋伏
我低头抿了口酒，没说话。
清荷，
父亲突然压低声音。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会……
直觉。
我打断他，勉强扯出个笑。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黑影闪过，我猛地站起，却因腿伤踉跄了一下。
嗖
一支箭擦过我的膝盖骨钉在柱子上，我顿时疼得跪坐在地上。
营内人群哗然，赵逸卓追了出去，但那人影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别追了
那刺客功夫极高，料想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边境形势复杂，我们还是早日返京为妙。
夜里回营的路上，我的腿疼得厉害。
我背你。
赵逸卓蹲下身。
不必。
我咬着牙往前走。
胜仗的将军让人背着像什么话
他沉默地跟在一旁，突然开口。
那个刺客……
你也觉得眼熟?
月光下，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些事，不必说透。
7.
大军凯旋那日，上京城万人空巷。
是苏将军
苏将军回来了
……
我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双腿藏在战袍下，没人看出异样。
清荷
秦沐阳从人群中冲出来，一脸心疼。
你的腿怎么了?
我冷眼看着他的表演。
我的腿伤仅当日庆功宴上的弟兄们知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秦沐阳伸手要扯我的瞬间，我一夹马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身后，赵逸卓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将军的腿是保家卫国在前线所伤，是荣耀。
叩谢天下第一女将军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声，道路两侧的欢呼声便此起彼伏，众人纷纷跪地磕头，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敬仰。
可前世的同一日，他们还骂我是祸国妖女，向我砸来烂菜叶。
将军，
赵逸卓策马贴近。
您该笑一笑。
我没应声，但嘴角微微扬起。
8.
金銮殿上静得出奇。
我跪在殿中央，铠甲未卸，背脊挺得笔直。
打了胜仗的捷报早就传回京城，可皇上的眼神却比塞北的风还冷。
苏将军此次立功不小。
皇上慢悠悠地开口，指尖在龙椅上轻敲。
不过……
他扫了眼我藏在战袍下的腿。
朕听说，是赵副将多次献策，才扭转战局?
殿内响起几声轻笑。
几个文臣交换着眼色，仿佛在说: 看吧，女人打仗，还不是靠男人。
陛下明鉴
赵逸卓突然出列，单膝重重跪地。
落雁谷之战，是苏将军提前识破埋伏，亲自带兵包抄敌后。臣不过执行军令，何功之有?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震得那些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罢了。
皇上眯起眼睛。
苏爱卿，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抬头，一字一顿。
臣，想休夫。
9.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荒唐
皇上猛地拍案。
自古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女子休夫的道理
礼部尚书赶紧附和。
是啊是啊，女子当以柔顺为德……
呵，那日捉奸之事闹得如此大，整个上京城都看了我苏清荷的笑话，这群满腹经纶的人竟还以女德束缚我
陛下
赵逸卓再次开口，声音压过满朝非议。
苏将军为国征战，双腿尽损。若连家中龌龊之事都不能解，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
皇上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突然笑了。
苏爱卿伤势未愈，还是先回府休养吧。至于家事……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朕看秦爱卿近日表现甚好，不如让他多照顾你。
10.
出宫路上，我的马鞍突然松动。
故意的。
赵逸卓替我系紧马肚带，声音压得极低。
皇上不想让你休夫。
我攥紧缰绳，想起秦沐阳之前频频出入皇宫的身影。
腿还疼吗?
他递来一个牛皮水囊，里面是温热的药茶。
我摇摇头，突然发现他官袍袖口磨破了——想必是刚才在殿上跪得太用力。
赵逸卓。
我轻声问，为什么要帮我?
上一世的赵逸卓在我被诬陷后也多次进宫向皇上求情，可没过多久他就被皇帝软禁了起来。
苏将军护国有功，
他翻身上马，侧脸在夕阳下发光，露出额头上的一道旧疤。
你值得更好的。
11.
将军府的大门刚推开，秦沐阳就扑了过来。
清荷
他红着眼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伸手想扶我，我侧身避开，拄着拐杖径直往里走。
你的腿……
他声音哽咽。
都是为了这个家……
我冷笑一声。
这副嘴脸，和前世在刑场上假惺惺同情我时一模一样。
苏昭昭呢?
我突然停下脚步。
秦沐阳脸色一僵，随即挤出更诚恳的表情。
送回老家了，我保证再也不见她
我盯着他衣领上没擦干净的口脂印，那颜色和苏昭昭最爱用的胭脂一模一样。
是吗?
我淡淡地问，那你昨晚去哪了?
他表情瞬间慌乱。
我、我去拜访了李大人……
李大人上个月就外放了。
我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
别挡路，我要休息。
12.
接下来的几天，秦沐阳变着法地献殷勤。
早上送来的参汤，我当着丫鬟的面倒进花盆；
他亲手做的护膝，我转手赏给了看门的老兵；
他半夜在我院外弹琴诉衷肠，我直接让侍卫泼了一盆洗脚水。
将军，这样是不是……
老管家欲言又止。
我摩挲着手中的军报，放心，他忍不了多久。
果然，第三天夜里，我恰好撞见他偷偷溜出府。
方向根本不是他说的衙门有急务。
要跟上去吗?
赵逸卓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
月光照着他手中的剑，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我摇摇头。
让他去。
有些戏，得等角儿都到齐了才好拆台。
13.
打了胜仗，按例该办庆功宴。
将军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座。秦沐阳一身锦衣，端着酒杯在人群里穿梭，满脸得意。
哎呀，这次能打赢，多亏我在后方运筹帷幄啊
他拍着一位官员的肩膀，声音故意拔高。
清荷虽说是主帅，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我在府中指点，哪能这么顺利?
我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没说话。
指点?
我的副将陈虎冷笑一声。
秦大人是指点怎么在军报上写错字?还是指点怎么在青楼里喝花酒?
周围几个武将憋不住笑，秦沐阳脸色一沉。
陈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他眯起眼睛。
我秦某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你一个粗鄙武夫，也配指摘我?
粗鄙武夫怎么了?
我的好友林小姐慢悠悠地摇着团扇。
至少我们不会把自家夫人的军功往自己脸上贴。
秦沐阳脸色涨红，猛地转头瞪我。
清荷你就任由他们这样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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