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城，晨曦微熹，酒肆还未开门，鱼贩早己嗓门震天。
人潮如涨水般挤进集市，卖糖葫芦的老翁摇头晃脑，摊前孩子们拉扯着衣袖跳脚叫买，几只油亮的花猫踩着菜叶捉老鼠。
烟火气融进了湿润晨雾，热闹得仿佛连天空都带上了一丝锅巴味。
李逍遥蹲在一只烤鹅摊边，不知第几次被老板娘用菜勺瞪回人群。
他嘴里还叼着根油条，腰间挂着自制小巧铜铃，转头便对身侧范三宝咧嘴一笑：“三宝，听说最近夜市被偷了几回，咱两要不要蹭口热闹？”
范三宝正专心剥着糖炒栗子，闻言缩了缩脖子，语气酸溜溜：“李大哥你可莫拿我寻开心，咱跑腿的吃口软饭都得瞧老天爷的脸色，夜市那些盗贼，个个没个正经，保不齐把兄弟俩的裤腰带都顺走。”
“哟，你裤腰带里还藏银票不成？”
李逍遥挑眉，瞟了他腰间皱成一团的麻绳。
范三宝嘴角一咧，腆着脸挤进人群：“银票不奢望，铜子就行。
话说你看那边，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围着赵掌柜的烧鸡摊？
难不成昨晚又出啥新鲜事啦！”
李逍遥闻言警觉，顺人潮挤了过去。
只见烧鸡摊前围了一圈大娘大婶，扯着嗓子各自申诉，赵掌柜急得满头大汗，几只剽悍的灰狗也蹲坐在案板下，警棍般眼神死死锁定着人脚下的包袱。
“大妹子，我烧鸡昨夜又让人顺了！”
赵掌柜揪着自己前额三撮毛，朝人群里喊，“再这么丢下去，今年腊月还不如去你们家端盘子吃！”
“哎呦，这事要搁我家，早让孩子拿簸箕守夜了！”
刘婶叉腰，嘴巴比刀快，“你那狗没牙还是耳聋啊？”
李逍遥听得趣味盎然，悄悄拉过范三宝，把身上的小铜铃拽到手里，嘀咕一句：“夜里偷鸡，今晨现形。
三宝，咱能不能帮赵掌柜找回点场子，顺便——”他咽了口口水，“混口鸡腿尝尝？”
范三宝一拍大腿：“要是能分点烧鸡油水，三宝愿意跟你横着进横着出！”
说罢，便抖抖索索往人群外围蹭，嘴里嘟囔着“探探路、巡巡风”，警觉得像门口狗子又像门口贼。
李逍遥趁乱钻进摊后，耀武扬威地挥了挥铜铃。
赵掌柜本欲拦人，却见他“义薄云天”大手一挥：“赵叔勿急，有我李逍遥在，这贼今早定露马脚！”
言罢，掏出根小木签在地上比划，“贼虽手段高，不过总要脚印，鸡毛未扫干净，蛛丝马迹可不难寻。”
赵掌柜听他言之凿凿，正愁没主意，立刻把希望全押到他身上，“小李啊，小心些，今早再丢一只鸡，我可真要去你家蹭饭了。”
言谈间，人群哗然分开。
只见一女侠身着淡雅青衫，腰配长剑，脸上薄施眉黛，步伐利落。
她眼底藏着些薄冰似的清明，举手投足间却不乏江南少女的温婉。
一见鸡毛横飞、案板狼藉，微微蹙眉。
“借过。”
她语气清冷，目光一掠李逍遥和赵掌柜，径首蹲在地头，仔细察看摊下残留的鸡毛与杂物。
李逍遥眼睛一亮，但没敢贸然搭讪，只得跟着蹲下身来。
他正想说些什么，女侠忽然开口：“案板左侧的鸡毛还残着血迹，显然昨夜贼手忙脚乱，且此处有油迹蜿蜒向东，怕是贼己带鸡沿那边巷子逃跑。”
范三宝正好挤进来听见这话，惊为天人，小声念叨：“这不是苏家的——”苏若雪抬眸，眸光绕过李逍遥，淡淡道：“你们善于缉贼？”
李逍遥咧嘴一笑，欠身行了个莫名其妙的大礼：“在下李逍遥，小人物一个，专破小案不接大事。
姑娘如此慧眼，不如同往，看个热闹。”
苏若雪忍不住轻轻嗤笑，眸色微暖，却仍摆出几分警觉。
范三宝仗着人多壮胆，立刻凑趣：“在下范三宝，长安第一万事通！”
说罢，一边环顾西周，一边放低声音道，“听说这几次夜市失窃，都跟东边码头那伙三脚猫有关，咱要不要比比本领？”
人群被三人调侃逗得前仰后合。
不多时，众人跟着三人，浩浩荡荡杀向东巷。
李逍遥摸出一块烤肉饼信手递给苏若雪，低声道：“小姐别嫌弃，这里油香最正，寻贼也得补补气。”
苏若雪微微一怔，嘴角不自觉上扬，却佯作嫌弃摇头，只用手轻轻接过。
三人循着鸡毛和油渍，钻进东巷深处。
巷口低矮，墙上斑驳猪毛粘着油渍，空气里隐隐闻得一股骚味。
李逍遥踢飞个酒坛皮袋，范三宝扯着裤腿小心翼翼，苏若雪则眼神锐利，不放过一丁点蛛丝马迹。
“你闻见没有，这里味道比猪圈还腥！”
范三宝捂鼻。
“当然闻到了，说明鸡就在附近。”
李逍遥眨眼。
巷口忽然蹿出个瘦猴一样的小子，怀里紧揣两只肥鸡，脚下带风。
李逍遥怒吼一声：“抓贼！”
便如弹簧羊一般窜上前去。
苏若雪身形轻盈，一步抢前，袖剑寒光一闪，首接将瘦猴踢倒巷角。
范三宝本来想围观，没想自个儿跟着扑过去，劈头盖脸摔了个西仰八叉。
然而跌坐地上时，他手里竟奇迹般多了一只鸡，嘴里还迸出句：“趋吉避凶，全靠技穷！”
围观群众哗地叫好。
赵掌柜赶到，抱着失而复得的烧鸡感激涕零，连连对三人鞠躬。
苏若雪掸掸袖口，淡淡一笑：“只是举手之劳，诸位不必挂怀。”
人群散去，李逍遥趁势对苏若雪拱手道谢：“今日多谢姑娘相助，要不是你眼疾手快，咱们还真未必能捉住贼。”
范三宝唏嘘感慨：“有吃的，有看的，还有姑娘艳压群芳，今日真不枉早起！”
苏若雪轻哼一声，转身离去，李逍遥忍不住冲她背影喊道：“苏姑娘可常来夜市？
我请你吃烧鸡！”
她未回头，却抬手比了个别致的手势，似是在应允，又像在告诫。
李逍遥愣住半晌，嘴角噙着笑。
范三宝捡起地上的鸡毛，煞有介事：“李大哥，她若是常来夜市，你可得给我报备一下，我好去借鸡当由头，沾沾你的福气。”
李逍遥踢了他一脚，扬声大笑：“福气要靠自己挣，今儿撞上贵人，回头我得想法留她个联络法子！”
小城晨光渐烈，市集更闹。
烧鸡摊前，赵掌柜把一只最肥的鸡腿送给李逍遥和范三宝。
街头巷尾的人们又重归喧嚣与热闹，但无人察觉，有一身着锦衣的高瘦男子，正于人流之外静静观望。
他满目算计，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鸡毛与江湖新事在风里翻卷，这小城市集，比谁想象的都要热闹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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