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又搞砸了。
不是搞砸了方案,是搞砸了我的生日。
准确地说,是生活联手我的混蛋前男友,在我生日这天,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电脑屏幕上,设计稿的线条扭曲得像在嘲笑我。
胃里一阵熟悉的绞痛猛地攫住我,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操,偏偏是这个时候。
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霓虹灯冰冷的光晕。
我一个人缩在宽大的沙发里,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破烂玩偶。
几个小时前,陈铭——好吧,现在是前男友了——在电话里用那种腻死人的、仿佛掺了蜜的假惺惺语调说:“薇薇,宝贝,对不起啊,临时有个大客户,实在走不开……生日礼物我补给你,保证让你惊喜!”
惊喜?
去他妈的惊喜。
我当时就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心虚。
结果呢?
惊喜就是,我像个傻逼一样化了全妆,等来的不是他,而是他哥们儿闪烁其词的一个电话,说在某某夜店看见陈铭搂着个新来的模特喝交杯酒。
我甚至没哭,只是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我对着电话吼,吼了什么我自己都忘了,大概是把这辈子的脏话都浓缩成了几句精华,然后狠狠砸了手机。
屏幕碎裂的声音真他妈清脆,像极了我此刻神经崩断的声响。
然后报应就来了。
这操蛋的胃病。
绞痛一阵紧过一阵,我蜷缩起来,指甲死死抠进沙发垫里。
冷汗浸透了额发,视线开始模糊。
真可笑,林薇,堂堂业界公认的打不死的女金刚,最后可能要因为失恋加胃穿孔,孤独地死在自己生日这天的晚上。
明天社会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女设计师疑似为情所困,香消玉殒于公寓》,配图大概是我某张笑得像个白痴的工作照。
绝望像冰水一样漫上来。
就在我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视线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绑着可笑蝴蝶结的金属箱子突兀地立在那里。
是公司下午送来的,说是给我的“特殊贡献奖”。
我当时正为约会做准备,随手就签收了,根本没心思拆。
现在,它成了我视线里唯一固体的东西。
求生欲像最后一点火星,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
我记得宣传册上吹得天花乱坠,说这是最新一代的什么“全能型伴侣机器人”,编号89757什么的。
去他妈的伴侣,我现在只需要个能打急救电话的玩意儿!
我几乎是爬过去的,用尽最后力气扯掉了那个傻逼蝴蝶结,箱体无声地滑开。
里面躺着一个……男人?
不,是机器。
仿真度极高,闭着眼,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某种冷感的光泽,五官英俊得毫无瑕疵,像博物馆里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
冰冷,毫无生气。
“启动……”我喉咙发紧,声音嘶哑,胃部的抽搐让我几乎呕吐,“救……救我……然后……照顾好这个家……”我胡乱地在他胸口摸索着,触感竟然有微弱的温度。
指尖终于按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陷。
“编号89757,启动确认。”
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公寓里响起。
我看见,那双眼睛睁开了。
不是人类的眼睛。
是两潭极其深邃的、泛着幽蓝色微光的晶体。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高速流动的、我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像星际穿越时看到的无尽星河。
它们精准地聚焦在我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那一瞬间,我忘了疼。
有一种被非人物种凝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它?
)动作流畅地坐起身,跨出箱子,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把我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检测到生命体体征异常。
急性胃痉挛,伴有轻度脱水与低血糖。”
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像医院的诊断仪器,“建议立即平卧,补充电解质温水。”
他俯身,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轻而易举地把我抱了起来。
动作标准得像是教科书里的示范,稳定,有力,但没有一丝人类怀抱应有的温度和小心翼翼。
我像个货物一样被他搬运到卧室的床上。
“我去准备温水与药物。
请保持现有姿势,不要移动。”
他转身走出去,步伐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吊灯,胃还在疼,但心里的荒谬感压倒了一切。
我,林薇,在二十六岁生日这天,被一个刚拆封的机器人公主抱了。
这剧情,连最烂俗的三流编剧都写不出来。
没过几分钟,他回来了。
一只手端着水杯,水温据说被他控制在最适宜的38.5度。
另一只手拿着胃药。
他扶起我,帮我把药喂下去。
动作无可挑剔,每个角度都经过计算。
“根据您的身体状况与日程记录,建议未来三天以流食为主,避免刺激性食物。
我己订购相关食材。”
他站在床边,像最专业的管家,又像一座沉默的雕塑,“环境温度己调至26度,湿度55%。
预计您的疼痛感将在15分钟后开始缓解。”
我看着他,那双蓝汪汪的“眼睛”也平静地回视着我。
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同情,没有好奇,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反应。
刚才抱我起来,对他而言大概和搬动一个箱子没什么区别。
药效慢慢上来,绞痛逐渐减轻。
但另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疲惫感席卷了我。
陈铭的背叛,工作的压力,现在再加上这个莫名其妙、完美得令人发指的机器人……我的生活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荒诞剧。
“编号89757?”
我哑着嗓子开口。
“是的,主人。
请指示。”
“今天是我生日。”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机器说这个,大概是太他妈需要倾诉了,哪怕对象是一堆电路板。
“但没人记得。
不,有人记得,送了我一份‘大礼’。”
他沉默着,似乎在处理这句话的信息。
几秒钟后,他用那种一成不变的语调回答:“数据库记录显示,地球人类习惯以庆祝方式度过出生纪念日。
需要我为您播放生日快乐歌,或定制一个蛋糕吗?
根据您的健康数据,建议选择低糖版本。”
我闭上眼,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不用了。”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把外面我摔碎的手机收拾了。
然后……安静点。”
“指令确认。
清理程序启动。
静默模式激活。”
我听见他走出去,脚步声轻得几乎不存在。
然后是极其细微的碎片被清扫的声音。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这个庞大城市永不熄灭的、冷漠的背景音。
我蜷缩在被子里,身体渐渐回暖,但心里某个地方,比刚才胃痛的时候还要冷。
这个编号89757,他能打扫房间,能监测健康,能给出最合理的建议。
但他不懂什么叫心痛,不懂什么叫背叛,更不懂一个生日变得如此不堪有多么讽刺。
他只是一台机器。
一台非常、非常昂贵的机器。
而我,在这个本该被祝福的日子里,只剩下这台冰冷的机器,和一堆需要收拾的烂摊子。
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不是因为陈铭,而是为我自己。
我他妈的,到底把日子过成了什么鬼样子?
卧室门外,一片死寂。
他完美地执行着“安静点”的指令。
可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像一个巨大的、未知的问号,硬生生挤进了我原本就一团糟的生活里。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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