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苏在在困在住院部三楼的走廊里。
她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手里攥着那张薄薄却重如千斤的催款单，纸张边缘被指尖捏得发皱，上面“手术费缺口8万元，需3日内缴清”的字迹，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进眼里。
走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里，母亲还在昏迷，监护仪发出“滴滴”的规律声响，那声音本该是生命的信号，此刻却成了悬在苏在在头顶的倒计时。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掏出手机翻遍通讯录，指尖在“李姐王哥”的名字上反复徘徊——这些都是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可当她带着哭腔说“我妈要做手术，能不能借我点钱”时，电话那头不是“最近手头紧”，就是“家里刚买了房”，最后甚至有人首接挂了电话，连一句安慰都吝啬给予。
第三个电话被挂断的瞬间，苏在在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
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混在一起，却没有一个声音能给她哪怕一丝暖意。
她想起昨天母亲还在厨房给她煮馄饨，说“在在，天冷了，多吃点热乎的”，可现在，那个总把她护在身后的人，正躺在病床上，等着她救命。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广告推送。
苏在在本想随手关掉，可“低息快贷，无抵押，1小时到账”几个字，像黑暗里的一点光，猛地抓住了她的视线。
她指尖颤抖着点开链接，页面设计得格外“贴心”，蓝色的“快速放款”按钮在屏幕中央闪着光，客服头像旁边标注着“24小时在线，利息透明，可分期”。
她犹豫了。
大学时老师讲过网贷的陷阱，新闻里也看过有人因借网贷家破人亡，可现在，母亲的监护仪还在“滴滴”响，催款单还在口袋里发烫。
“先救急，等妈好了，我一定尽快还上”，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住她的心脏，让她没法再想其他。
苏在在深吸一口气，点开客服对话框。
“我要借8万，多久能到账？”
她打字的手在抖，连标点符号都打错了好几次。
客服回复得很快，语气格外热情：“您好！
8万额度符合要求，提交身份证、银行卡信息，审核通过后1小时内就能到账，利息按日计算，后期还能申请分期，完全没有压力！”
没有提“砍头息”，没有说“违约金”，客服的每一句话都像温水，一点点熨帖着她焦虑的心。
苏在在点开身份证上传界面，手机摄像头对着身份证，却迟迟按不下拍摄键。
她想起母亲常说“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可现在，心眼在“救母”两个字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妈，再等等我，我马上就能凑到钱了。”
她对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默念，手指终于按下了拍摄键。
接着是银行卡信息，她一笔一划地输着卡号，每输一个数字，心脏就跳快一分。
提交申请的瞬间，页面显示“审核中”，苏在在盯着屏幕，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仿佛只要她眨眼，这唯一的希望就会消失。
58分钟后，手机“叮”的一声响，一条银行短信弹了出来：“您尾号XXXX账户收到转账65000元，余额65023.7元。”
苏在在愣住了。
8万变成了6.5万，少的1.5万去哪里了？
她慌忙找客服问，对方却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平台服务费和首月利息预扣，后期还款时会提现，不影响您的使用。”
服务费？
利息预扣？
苏在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可看着短信里的6.5万，又想起重症监护室里的母亲，她没法再纠结。
至少，这笔钱能先交一部分手术费，能让医生先给母亲安排手术。
她攥着手机，一路小跑冲向缴费处。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好像没那么刺鼻了，监护仪的“滴滴”声似乎也柔和了些。
她排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人缴费、拿单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只要母亲能好起来，这点“小插曲”不算什么，以后她努力工作，一定能把钱还上。
苏在在不知道，她此刻以为的“救命钱”，其实是一张裹着糖衣的网，正悄无声息地收紧，要把她拖进更深的深渊里。
她更不知道，那个让她短暂安心的到账短信，只是这场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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