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时，沈砚之的意识还陷在宿醉般的混沌里。
他记得自己明明应该是在温暖的出租屋床上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出亮带，空气里飘着楼下早餐店油条的香气的。
可现在，鼻尖萦绕的却是一股潮湿的、像是旧书被水泡过的霉味，冷得刺骨。
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他费了很大劲才掀开一条缝。
视线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贴着他上周刚买的星空贴纸。
但下一秒，余光里的景象让他浑身汗毛猛地炸起——床沿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那东西背对着他，长发垂到腰际，乌黑得有些不自然，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沈砚之的心脏骤然缩紧，酒意彻底醒了。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门锁是反锁的，窗户也关着。
是小偷？
还是……“你醒了？”
一个声音响起，不男不女，像是很多根细针在刮擦玻璃，听得人耳膜发疼。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
沈砚之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
那是只剩下一片模糊的、不断蠕动的血肉，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又强行拼凑在一起，五官的位置只有几个黑洞洞的窟窿，其中一个窟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搏动。
恶作剧？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窜进沈砚之的脑海。
最近网上很流行这种恐怖cosplay，或者整蛊视频。
他租的这栋公寓是老楼，隔音差，邻居们也都是些年轻人，说不定是谁搞的鬼。
他强压下恶心的感觉，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谁啊？
穿成这样……”话没说完，他看到那东西脸上的窟窿猛地扩大了一圈，原本模糊的血肉蠕动得更快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你……看得见我？”
那刮玻璃般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别的情绪，像是兴奋，又像是某种狩猎者发现猎物的尖锐。
沈砚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剧痛就从胸口炸开了。
他低头，看见一只惨白枯瘦的手从自己胸口穿了过去，指尖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攥住了他的心脏。
那触感清晰得可怕，像是被扔进了碎冰机，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身体的温度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东西脸上的窟窿里，渗出了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他的床单上，晕开一朵朵丑陋的花。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沈砚之只有一个念头：开什么玩笑………“呼！”
沈砚之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胸口还残留着被撕裂般的幻痛，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触手一片光滑，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
他看向床边。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空气里是油条的香气，温暖而真实。
床沿边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血肉模糊的“人”？
“原来是梦……”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这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到他现在手脚还在发软。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踩在地板上，就听见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刮擦玻璃般的声音：“你醒了？”
沈砚之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
床沿的另一边，那个长发垂腰的“人”，正背对着他，和梦里的景象一模一样。
不是梦。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脑子里。
冷汗再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想尖叫，想逃跑，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双腿也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那“人”又开始缓缓转头。
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张模糊蠕动的脸，那只穿过胸口的手，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你……”那东西的脸转了一半，窟窿对准了他，“看得见我？”
沈砚之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有任何反应。
他甚至闭上眼睛，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
但晚了。
他刚才瞳孔的剧烈收缩，己经暴露了一切。
“找到你了……”冰冷的声音落下，剧痛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猛烈。
这一次，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那只手攥住、捏碎的过程。
黑暗吞噬意识的速度更快了。
……“你醒了？”
当这个声音第三次响起时，沈砚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弹了起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又是这里！
又是这个场景！
阳光、油条味、空无一人的床沿……以及身后那道催命符般的声音。
他猛地扭头，果然，那个“人”就坐在床沿，背对着他。
这一次，沈砚之没有任何犹豫，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去。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快跑！
沈砚之的手己经摸到了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
他用力拧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他几乎是破门而出，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在走廊上狂奔。
这栋老楼的走廊很长，光线昏暗，墙壁上斑驳脱落，贴着几张泛黄的小广告。
沈砚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没敢回头，但那“人”仿佛就在耳边，冰冷的气息吹在他的后颈上。
沈砚之头皮发麻，跑得更快了。
他看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只要冲下去，跑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这东西总不敢乱来！
就在他即将冲到楼梯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楼梯扶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梳着双马尾，背对着他，身体随着他的跑动微微摇晃。
很正常的样子。
如果忽略她那两只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反折到背后的手臂的话。
沈砚之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仅仅是这半秒的停顿，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就从背后袭来，将他狠狠掼在墙上。
“砰！”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窟窿里，似乎有眼睛在转动，死死地盯着他。
冰冷的手再次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一次，沈砚之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一起流逝，意识模糊中，他好像看到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也转过头来，她的脸和那个“人”一样，是片正在蠕动的血肉，仿佛在说“我看见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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